在诗人凭借一首蕴含至高智慧的《定风波》涤荡群魔、暂时肃清了长安城内的直接威胁之后,笼罩在这座古都上空的压抑气氛似乎略微减轻,但那份深植于城市根基的死寂与灰败却并未散去。“旅人号”方舟依照刘海的指令,谨慎地选择了一片相对开阔、远离主要建筑残骸的区域,缓缓地降落在了那座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皇城——大明宫的外围。
“我们不能驾驶飞船直接闯入内部。”刘海透过舷窗,凝视着远方那座即便在灰败色调中依然能看出昔日恢宏气象,如今却被不祥的“墨迹”严重侵蚀的大明宫建筑群,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团‘绝望之墨’的本体核心依旧盘踞在深处,它的概念污染性远超外围这些衍生物。飞船体积庞大,目标显着,一旦被那核心污染源直接纠缠上,即便有诗人的文气庇护,我们也很可能被其蕴含的极致绝望情绪拖入深渊,难以自拔。”
“既然如此,那我、罗兰还有杰克,我们几个跟您一起徒步进去。”安娜塔西亚立刻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责任感。
“不,”刘海缓缓摇头,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刚刚力挽狂澜、此刻周身文气尚未完全平复的诗人身上,语气斩钉截铁,“这次深入核心区域的行动,我只带一个人。”他抬手指向诗人,“诗人。你,跟我来。”他环顾了一下其他同伴,解释道,“这个世界的法则对我们的压制非常明显。罗兰的骑士道与杰克的搞笑役在此地发挥受限,强行跟去,一旦遭遇突发状况,他们不仅难以自保,还可能成为负担。安娜,你的任务同样至关重要,必须留在‘旅人号’上,保持最高警戒,随时为我们提供远程数据扫描与策略支持。同时,你还需要负责协调和操控我们的‘新成员’——守护之龙伊格尼尔和圣者999,他们是我们在最坏情况下的最终保障与强力后援。”最后,他再次看向诗人,眼神中充满了托付,“而诗人,你,是我们这次能否成功的关键,是打开局面的‘唯一钥匙’。只有你所拥有的、与此界共鸣的‘文气’,才有可能抵御并中和翰林院深处那浓郁的‘墨染’之力。”
诗人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仿佛蕴含着无尽诗篇的眼镜,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深知自己肩上担子的重量,这不仅关乎任务的成败,更关乎一位千古奇才的生死与世界存续。
准备就绪后,刘海与诗人两人,毅然离开了“旅人号”那坚实金属壁障的庇护,双双踏上了那片被绝望色彩浸染的长安土地。脚底接触到的青石板路面,传来一种异样的冰冷与死寂,仿佛踩在无数冻结的叹息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像是大量古籍纸张受潮发霉后产生的腐朽味道,又混合着某种干涸凝固的墨迹所散发出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这里,本应是这颗星球上最繁华、最充满活力的中心,此刻却陷入了一种万籁俱寂的诡异状态,连一丝象征着生命的风声都听不见,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沿着记忆中通往大明宫中枢的路径谨慎前行,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曾经雕梁画栋、彰显盛唐气象的宫殿楼阁,虽然骨架依旧宏伟,但墙壁上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裂痕之中,正不断缓慢地渗出一种黑色的、粘稠如同焦油般的液体——那正是由李白内心绝望情绪实体化、凝结而成的“墨”!它们如同建筑的血液,却带着死亡与终结的气息。
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两人便抵达了此行的首要目标——那座闻名遐迩、曾汇聚天下才俊的翰林院前。然而,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刘海和刚刚经历大战的诗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哪里还能被称作是一座供奉文章、孕育才情的清贵官署?分明是一座巨大、狰狞、散发着不祥与痛苦气息的——“墨之囚牢”!
整座翰林院的建筑主体,从飞檐斗拱到朱漆大门,从雕花窗棂到汉白玉阶,都被一层厚厚的、已经凝固成类似黑曜石般“晶体状”的黑色浓墨完全包裹、覆盖。这些墨晶并非平整光滑,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扭曲蠕动的荆棘,又像是无数痛苦挣扎的手臂,盘根错节,相互纠缠,将宫殿的每一个出口、每一扇窗户都封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更令人心神震颤的是,在那漆黑晶体的表面,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不断地流淌、浮现出一行行、一列列扭曲跳动的文字。那些文字并非外界的诗词歌赋,而是充满了极致“自我否定”、“痛苦挣扎”与“灵魂拷问”的内心独白:
“江郎才尽……不过如此……”
“皓月当空,为何……却照不亮我笔下半分灵光?”
“酒入愁肠,为何,化不成,半句诗行?”
“我……写不出来了……”
“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皆是虚妄……皆是虚妄啊!!!”
这些泣血般的文字,正是诗仙李白内心最深处绝望心境的直接外显!它们汲取着他的痛苦,反过来又化作了这世间最坚固、最绝望的“概念囚笼”,将这位曾经挥毫间便能引动天地异象、口吐莲花生出锦绣文章的“诗仙”,死死地、残酷地,囚禁封印在了他自己内心深渊所化的牢狱之中!
“好……好强大……好纯粹的‘怨念’之力……”诗人即便有文气护体,近距离感受这股力量,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股绝望的力量,比我们刚才在外面消灭的那只‘退稿魔神’,还要纯粹、还要浓烈一万倍!因为它的源头,并非源于对外界他人、对命运不公的怨恨,而是源于……对‘自我’存在的彻底否定与厌弃!这是最可怕、也最难化解的心魔!”
“看来,我们确实找对地方了。李白,就在这里面。”刘海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不断流淌着痛苦文字的墨晶壁垒,心中的凝重达到了顶点,“但是,眼前这层‘墨晶囚笼’……我感觉,它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屏障,更是一种高度凝聚的‘概念壁垒’。就算动用‘旅人号’的概念冲角,也未必能轻易将其撞开,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绝对不能使用‘蛮力’。”诗人立刻否定了硬闯的想法,他此刻作为此界“版本之子”的专业素养展现无遗,冷静地分析道,“这并非普通的物质屏障,这是由极致负面情绪凝结的‘心之牢笼’。对它施加外力冲击,只会刺激其内部蕴含的绝望情绪,让它变得更加坚固,甚至可能直接伤害到被囚禁在内部的李白本身。我们必须要用‘心’,用‘意’,去理解、去共鸣、去化解。我们需要找到这座‘概念囚笼’的薄弱点,也就是其构筑的核心意象——‘诗眼’,或者说,是维持这牢笼存在的‘阵眼’。”
说罢,诗人再次闭上了双眼,摒弃所有杂念。他将自身那已达到准神话级别的磅礴“文气”,如同最精密灵敏的探测波,极其小心地、缓缓地向外扩散,细致地扫描、感知着整座墨之囚牢的每一寸“晶壁”。他并非在寻找物质结构的弱点,而是在努力捕捉、感受那些流淌在晶体表面、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诗句背后,是否还残存着一丝一毫属于诗仙李白的、未曾完全泯灭的灵性光辉,那可能是破解困局的关键。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刘海手持能量手枪,警惕地守在诗人身旁,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他们二人的靠近和诗人的探测,这座原本看似死寂的“墨之囚牢”,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开始显露出某种“活性”。那些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绝望文字,速度开始加快,字形变得越发扭曲、躁动,甚至散发出一种针对性的、充满了恶意与排斥的“精神压力”!这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向着他们席卷而来,试图侵蚀他们的意志,将他们同化为这绝望领域的一部分!
就在刘海感觉自己的精神防线在这持续的高压下岌岌可危、快要难以支撑时,身旁的诗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仿佛穿透了层层墨障,直接锁定了目标!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指向了翰林院入口上方,那块本应悬挂着、镌刻有“翰林院”三个鎏金大字的巨大牌匾所在之处!
此刻,那块牌匾早已被浓稠的墨晶彻底覆盖、吞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但是,在诗人那特殊的文气感知中,在那片浓墨的最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金色‘光点’,正顽强地闪烁着!
“就是那里!”诗人的声音因激动和紧迫而显得有些急促,“那里就是整座‘绝望囚牢’的能量枢纽与核心节点!同时也是李白那濒临熄灭的‘诗心’,最后一丝、最本源的‘灵焰’残存之地!”他深吸一口气,揭示出关键的真相,“那牌匾之上,被墨迹覆盖和扭曲的,根本就不是‘翰林院’之名!而是他李白一生之中,最能代表其狂放不羁、却又最终成为其痛苦根源的一句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句诗,完美地 encapsulate 了李白人生中最极致的矛盾。它既代表了他当年接到唐玄宗征召、自以为能一展抱负时,那种睥睨天下、意气风发的极致“荣耀”与“狂傲”!也隐含了他后来因性格傲岸不容于朝堂、最终被“赐金放还”时,那刻骨铭心、难以言说的“失意”与“讽刺”!这句诗,既是他辉煌仕途的“起点”象征,也是他理想幻灭的“痛苦”烙印!它,就是构成并维持这座“心之囚牢”的基石,也必然是打开这绝境之门的唯一“钥匙”!
“明白了!”刘海瞬间领会了诗人的意图,思路变得清晰无比,“你来负责‘念’,用你的文气与意境去‘唤醒’这句诗的本源力量!我来负责‘护’,抵挡住囚牢反扑带来的精神冲击!”
“明白!”诗人毫不迟疑,再次深深吸气,努力将自身的‘心境’调整到与当年那个写下此句、满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豪情的青年李白相契合的‘狂傲’状态!然后,他仰起头,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那块被墨晶包裹的牌匾,调动起周身所有的“文气”,将其凝聚于喉,仿佛要将积攒了千年的力量尽数倾泻而出,对着那绝望的壁垒,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将那被尘封、被扭曲的诗句,奋力地‘唤醒’!
“仰!!!!天!!!!大!!!!笑!!!!出!!!!门!!!!去!!!!!”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迸发,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一道凝练无比、闪耀着夺目光华的金色‘文字利剑’,携带着一往无前的豪情与挣脱束缚的意志,狠狠地、精准地刺向牌匾上那一点微弱却关键的金色光点!
“嗡——!!!”
整座“墨之囚牢”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骤然间剧烈地震动、轰鸣起来!那块被冲击的牌匾之上,覆盖的‘浓墨’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开始疯狂地反扑、涌动!大量的墨迹汇聚、升腾,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狰狞、充满了怨毒与否定情绪的‘墨之鬼面’,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咆哮,朝着正在吟诗的诗人当头猛压下来!那是李白内心最深处、最顽固的‘自我否定’与‘绝望心魔’在进行最后的反击!它在嘶吼,在否定:别念了!那是假的!曾经的豪情都是幻觉!一切抱负终成空!我,不是能翱翔九天的大鹏!我,只,是,一只,被命运和现实关在华美笼子里,供人观赏、最终却被遗弃的,可怜金丝雀!
“休想得逞!”刘海怒吼一声,早已严阵以待!他自身虽无“文气”这种玄妙力量,但他拥有属于自己、历经无数磨难锤炼而成的、“故事”本身赋予他的坚韧“意志”!他将自己从“废案收容所”一路挣扎求生、穿越无数危险与绝望、始终不曾放弃的“不甘”与“抗争”精神,全部凝聚起来,在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却坚实无比的‘精神壁垒’,毅然决然地挡在了诗人与那压下的墨色鬼面之间!“一个故事的开局,无论多么辉煌或黯淡,都绝不能定义它的最终结局!只要还未结束,就仍有无限可能!给我——念完下半句!”
“好!!!”感受到刘海那坚实无比的精神支援,诗人心中大定,勇气倍增!他强忍着那墨色鬼面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冰冷侵蚀,鼓足胸腔中最后一股浩然之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向着那片绝望的黑暗,吼出了那决定胜负的最后半句!
“我!!!!辈!!!!岂!!!!是!!!!蓬!!!!蒿!!!!人!!!!!”
“轰!!!!!!!!!!!!!!!”
当最后一个“人”字,如同定音之锤般重重落下的瞬间,仿佛天地法则都被引动!那块承受了全部冲击的牌匾之上,所有疯狂反扑的‘浓墨’,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轰然炸裂、消散!露出了被掩盖在其下,那七个原本镌刻其上、此刻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龙飞凤舞、银钩铁画、每一个笔画都透露出无尽‘狂傲’与不羁灵魂的——金色大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句代表着李白本我真性、曾照耀一个时代的诗句,其被尘封压抑的‘本源意境’,在此刻被诗人的文气与意志彻底‘激活’、‘唤醒’!一道纯粹而炽烈的金色光柱,自牌匾之上冲天而起,穿透了长安城上空的灰败云层,仿佛要将这绝望的天幕也捅出一个窟窿!光芒所及之处,整座“墨之囚牢”那坚固的‘晶壁’,被映照得如同即将破碎的玻璃,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
紧接着,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沉重摩擦巨响之后,那扇被墨晶封死了不知多久的翰林院朱漆大门,伴随着无数崩落的黑色碎晶,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更加冰冷、更加深邃,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文人才子失意与悲怆的终极‘绝望’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从那道门缝之中汹涌而出,扑面而来。
门,终究是开了。
然而,刘海与诗人心中都无比清楚,真正的、最为艰巨和危险的‘挑战’,此刻,才算是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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