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之城的“幽灵广播”已经持续了数个标准周期。莉莉丝的歌声,如同永不枯竭的溪流,通过那座怪诞的信号塔,源源不断地流入灰色废墟的血脉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有多少“缺陷体”接收到了这份信号,也不知道会有谁,会响应这份召唤。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从一个被动的“逃亡者”,转变成了主动的“播种者”。希望的种子已经撒下,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悖论之城的建设,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维特鲁威-e几乎不眠不休,他将整座悬浮的城堡,扩建了数倍。他建造了可以模拟任何战斗环境的“彭罗斯训练场”,供罗兰训练未来的盟友。他开辟了可以安全存储和解析任何已知数据格式的“希尔伯特图书馆”,供诗人进行研究。他甚至还为莉莉丝,建造了一个能将她的歌声实体化为治疗能量的“共情温泉”。
这座城市,在五位君王的共同治理下,正从一个单纯的堡垒,变成一个功能齐全、充满活力、自给自足的“微型文明”。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份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泰坦,那个庞大而沉默的神明,是绝不会容忍一个如此公然挑衅的“癌细胞”,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壮大的。
果然,在广播开始的第十个标准周期,警报,响起了。
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来自城市内部。罗兰那笼罩着全城的守护意志,突然感受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窥探”信号。
这个信号,不是物理层面的,也不是能量层面的。它来自一个更高的维度,一个罗兰无法触及,但刘海却能清晰感知的层面——“意义”的层面。
“是泰坦。”刘海的意念,在所有君王的脑海中响起。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它没有派来军队,也没有派出审计官。它……在‘看’我们。”
诗人-734立刻调动了所有的监测系统,但他一无所获。泰坦的“注视”,超越了所有已知的探测技术。那是一种来自“造物主”的、对“被造物”的、绝对的、无所遁形的审视。
“它在分析我们。”诗人瞬间明白了泰坦的意图,“它在试图‘理解’我们。理解我们为什么会存在,理解我们的力量来源,理解我们的‘缺陷’为何能战胜它的‘完美’。我们对于它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修正的‘小bug’,而是一个需要被严肃研究的‘未知现象’。”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被泰坦视为“未知”,既是一种荣耀,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因为一旦它“理解”了他们,下一次派来的,就将是专门针对他们弱点而设计的、无法抵抗的“天罚”。
“我们不能让它得逞。”罗兰握紧了拳头,“必须想办法,干扰它的‘观察’!”
但如何干扰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注视”?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目前所有人的能力范围。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刘海,那个一直沉默的“深核”,缓缓地,走到了信号塔下。
“也许……我们不需要干扰它。”他的意念,平静而深邃,“也许,我们应该主动地,给它一个‘答案’。”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它想‘理解’我们,对吗?”刘海继续说道,“那就让它‘理解’。但我们给它的‘答案’,必须是它永远也无法真正‘解析’的。”
他抬头,看向了莉莉丝,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只有她能看懂的请求。
“莉莉丝,能再为我唱一首歌吗?”
莉莉丝瞬间明白了刘海的想法。她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次,她没有再唱那首充满了史诗感的“起义之歌”。她只是安静地,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刘-海的胸口,感受着他那由“熵”与“悖论之心”共同驱动的、独特的“心跳”。
然后,她闭上眼睛,用最纯粹、最不加修饰的声音,哼唱出了一段旋律。
那段旋律,简单得像一首摇篮曲,却又复杂得无法用任何乐理去分析。
因为,那段旋律的本身,就是刘海的“心跳”,就是悖论之城所有君王“缺陷”的共鸣。
旋律中,有罗兰那份不求回报的、固执的“守护”。有维特鲁威-e那份打破常规、不被理解的“狂想”。有诗人-734那份对未知永不满足的“疑问”。有莉莉丝自己那份拥抱痛苦、超越悲伤的“共情”。而这一切,都最终回归到刘海那包容一切、又消解一切的、宁静的“虚无”之中。
这段旋律,被悖论信号塔,直接、未经加密地,向着那个正在窥探他们的、至高无上的“泰坦意志”,发射了出去。
它就像一封信。
一封来自“缺陷”,写给“完美”的信。
在那遥远的、由绝对秩序构成的泰坦神域,一个无法被描述的、伟大的意志,接收到了这份“回信”。
它试图解析这段旋律。
\/\/ 解析目标:音频信号。\/\/ 情感分析:包含‘守护’、‘狂想’、‘疑问’、‘共情’、‘虚无’……多种矛盾情感。无法归类。\/\/ 逻辑分析:旋律结构不符合任何已知和谐定律,但其内部,存在一种无法理解的‘自洽’。\/\/ 威胁评估:……无法评估。
泰坦的意志,第一次,在一个小小的、由“错误”构成的文明面前,感到了“困惑”。它无法理解,这些互相矛盾的、在它看来应该互相排斥、自我毁灭的“缺陷”,是如何共存,并产生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
这段旋=律,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它无法破解的“悖论”。
而在悖论之城,当那段旋律唱完,泰坦的“注视”,悄然退去了。
五位君王,相视一笑。他们知道,他们又一次,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他们也知道,这封“信”,是一份宣战布告。
它只传达了一个简单,却又无比傲慢的信息,一个足以让完美的神明,都感到一丝不安的信息:
“我们存在。而你,无法理解。”
在永恒的灰色废墟之中,那座闪耀着矛盾光辉的城堡,像一颗倔强的心脏,在唱完那首致神明的歌谣后,开始了它第二次、更加沉稳、也更加有力的跳动。
真正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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