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唐军已攻破西门!”一名浑身是伤的侍卫连滚带爬闯入,甲胄断裂处渗着鲜血,“西城守将周泰战死,乱兵已经涌入内城,王渊大人在北门被唐军一箭射穿了喉咙!”
“噗——”阁罗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案上的宣纸上,殷红的血迹与未干的墨痕交织,宛如一幅残破的江山图。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迦楼罗纹王座上,王座扶手的雕花硌得他脊背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绝望。郑回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甩开,年轻的国主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楼外越来越近的火光:“孤是南诏国主,蒙氏的子孙!岂能束手就擒!”
他猛地拔出墙上悬挂的先祖佩剑,剑刃上的霜纹在烛火下泛着寒芒:“郑卿,你率百官家眷从秘道撤离,往吐蕃方向去!孤率禁军断后,就算是死,也要让大唐知道南诏的骨气!”
郑回跪地叩首,老泪纵横:“国主!老臣愿与国主共存亡!先王托孤于老臣,未能保得南诏周全,已无颜面见先王于地下!”
“糊涂!”阁罗凤一脚踹翻案几,竹简文书散落满地,“蒙氏血脉不能断!你带着孤的幼弟阁罗鸿走,他日若有机会,再图恢复!快走!”
就在此时,楼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队身着银甲的唐军簇拥着武若南闯入,手中长戟的尖刃还滴着鲜血。禁军侍卫纷纷拔刀阻拦,却在唐军精良的甲胄与锋利的兵器面前不堪一击,不过片刻便倒在血泊中。郑回扑到阁罗凤身前,张开双臂嘶吼:“不许伤我国主!”
武若南抬手示意士兵停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五华楼,最终落在阁罗凤身上。她一身绯红官服染着点点血污,腰间龙纹玉佩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语气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威严:“阁罗凤,南诏都城已破,残兵尽降,你已无路可退。降,可保你蒙氏宗室性命;抗,便是满门抄斩,南诏皇族从此绝嗣。”
“降?”阁罗凤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凉,“孤的水军覆没于澜沧江,将士战死在太和城,百姓流离失所,你让孤降?武若南,你记住,南诏只有战死的国主,没有屈膝的俘虏!”
他举剑直指武若南,脚步踉跄着上前:“孤乃皮逻阁之子,南诏第三任国主!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南诏的山河!”
武若南身旁的冯盎眼神一厉,抬手便要挥兵上前,却被武若南拦住。她看着迎面冲来的阁罗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抽出腰间佩刀,迎着剑光而上。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阁罗凤的先祖佩剑被震得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梁柱中,剑穗还在微微颤抖。
阁罗凤呆立当场,看着武若南架在自己颈间的刀,刀刃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冷。郑回趴在地上哭喊:“国主!降了吧!留得性命,才能为南诏报仇啊!”
“报仇?”阁罗凤惨笑一声,猛地抬头撞向刀刃。鲜血喷溅而出,溅在武若南的官服上,也溅在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南诏舆图上。他倒在地上,最后一眼望向楼外,苍山洱海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口中喃喃道:“先王……孤……对不起……南诏……”
武若南收刀而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阁罗凤,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厚葬阁罗凤,按王侯之礼。”她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郑回,“传本使将令:南诏国号废除,其地设云南都护府,由大唐直接管辖;蒙氏宗室除未成年者流放岭南外,其余一律贬为庶民;段志玄等被俘将领愿降者编入唐军,抗命者斩;劫掠百姓的乱兵,就地正法!”
“遵……遵令!”郑回瘫坐在地,看着士兵抬走阁罗凤的尸体,心中一片茫然。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统治洱海流域百年的南诏国,彻底亡了。
三日后,太和城的火光渐渐平息。唐军士兵在街头维持秩序,百姓们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看着城墙上悬挂的“云南都护府”匾额,取代了昔日的南诏王旗。郑回带着阁罗凤的幼弟阁罗鸿,混在流民中往吐蕃方向逃亡,回望这座熟悉的都城,泪水模糊了双眼。
武若南站在五华楼顶端,俯瞰着整座城池。冯盎走上前来,递过一份文书:“姑娘,云南都护府的官员任命已拟好,还有南诏旧部的安抚章程,请过目。”
武若南接过文书,目光落在“南诏旧地,尽归大唐”的字句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阁罗凤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那些战死的士兵与流离的百姓,心中并无灭国的快意,只有一份沉重的责任。“通知下去,减免云南都护府三年赋税,安抚流民,修复城郭。另外,派人护送蒙氏未成年宗室前往岭南,不得苛待。”
冯盎躬身应道:“属下明白。”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太和城上,也洒在苍山洱海之间。曾经的南诏都城,如今已换了主人。武若南望着远方的天际,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龙纹玉佩,轻声道:“公主,大唐的疆域延伸到了洱海,只是这山河一统的代价,终究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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