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快船离港那日，巴林冯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李恪亲自站在码头送行，水师校尉秦勇捧着绘制的简易航线图，单膝跪地：“都护大人放心，末将定带弟兄们探明航线，十日之内必归！”李恪扶起他，将一枚镶嵌着指南针的铜符塞进他手中——这是他结合后世记忆改良的航海仪器，比当下常用的司南更精准。“遇浓雾即停，见漩涡便绕，安全第一。”
快船出发后，李恪每日都去阿鲁的院落。阿鲁已能熟练使用日常词汇，甚至跟着阿福学会了编渔网。这日李恪带来一筐新摘的芒果，阿鲁咬了一口，忽然眼睛一亮：“这个！和我们部落东边的‘甜果’一样！”他拉着李恪到院中的沙地上，用树枝画出一串连锁的岛屿，“从乌鲁鲁坐船，先到这些小岛，岛上有很多甜果，水也干净。”
李恪连忙叫画师赶来，阿鲁边画边补充：“小岛有三个，最大的那个有淡水泉，泉边有大青石，上面有鸟粪堆成的山——我们叫它‘鸟岛’，能捡很多鸟蛋。过了鸟岛，再走三天，就到‘鬼见愁’海域，那里漩涡多，还有会撞船的暗礁。”他用树枝在“鬼见愁”区域画了个叉，“我父亲就是在那里翻的船，只有我活下来了。”
画师将岛屿和危险区域逐一标注在海图上，李恪看着新增的细节，心中越发踏实。可这份踏实没能持续多久，第七日午后，一名浑身湿透的水手踉跄着冲进都护府，胸前的衣甲被海水泡得发胀：“殿下！不好了！秦校尉的船……遭遇海盗了！”
李恪心头一紧，抓着水手的胳膊追问。原来秦勇的船队在第三个小岛补给时，遭遇了十多艘海盗船。对方不知从何处得知快船携带了“新式宝物”，竟不计代价围攻。秦勇率部拼死抵抗，虽击沉三艘海盗船，却也被逼得偏离航线，最后让水手乘小艇先回来报信，自己带着主力往西北方向撤退了。
“海盗？巴林冯附近的海盗不是早被肃清了吗？”王玄策匆匆赶来，手中拿着水手带回的海盗旗帜——那旗帜上绣着一只独眼海雕，并非南洋常见的海盗标识。阿鲁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发白：“这个！黑齿族的盟友！他们也抢我们的东西，还帮黑齿族抓我们的人！”
李恪立刻召集陆战队整装，正要下令出海救援，码头传来号角声。了望塔的士兵高声喊道：“是秦校尉的船！还有一艘陌生的大帆船！”众人赶到码头时，只见秦勇的快船后面跟着一艘通体黝黑的大帆船，船帆上竟飘着大唐的龙旗。
大帆船靠岸后，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官员快步走下跳板，见到李恪便拱手笑道：“李都护别来无恙？”李恪定睛一看，竟是昔日在长安相识的鸿胪寺丞薛敬。薛敬身后跟着几名西域商人模样的人，其中一人捧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陛下听闻都护在南洋政绩卓着，特命下官押送西域贡品返程时，带些奇珍前来慰问。不料途中遭遇海盗，幸得秦校尉相救。”
秦勇此时也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伤：“殿下，这些海盗装备精良，船上还有西域的弯刀和波斯的火药罐，不像是普通盗匪。薛大人说，他们在印度洋也见过绣着独眼海雕的海盗船，专抢往来的商队。”薛敬补充道：“据西域商人说，这伙海盗背后有大食的势力撑腰，想独占南洋商路。”
当晚的庆功宴上，薛敬无意间提起一事：“对了，殿下，下官在长安时，曾见过一本西域僧人翻译的梵文经卷，里面提过‘南瞻部洲之南，有赤石大陆，其民善射，兽有腹囊’，还说晋朝时曾有僧人乘船去过，可惜经卷残缺，没写具体航线。”
李恪心中一动，连忙请薛敬详细讲述。薛敬回忆道：“经卷里说，那大陆上有‘火石’，划一下就能生火，还有‘流金’，在太阳下会融化，冷却后变硬。僧人还带回来过一种‘五彩石’，说是能止血，陛下的御书房里还藏着一块。”
一旁的阿鲁听到“火石”，立刻说道：“我知道！我们部落西边的山里有很多，用两块石头一碰就有火！还有‘流金’，夏天会变成水，我们用来粘木船的缝隙。”他拉着李恪的袖子，“大人，我们现在就去！带上大唐的刀，打跑黑齿族和海盗，让他们都听大唐的！”
李恪看着阿鲁眼中的热切，又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海盗的出现打乱了计划，却也让他摸清了潜在的威胁；薛敬带来的经卷记载，更印证了南方大陆的存在并非孤证。他端起酒杯，对薛敬和秦勇说道：“海盗想独占商路，我们偏要打开一条新的商路。秦校尉，休整三日，我们再派五艘战船，护送薛大人的商队，同时探明‘鸟岛’航线——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探路，还要给海盗一个教训！”
薛敬眼中闪过诧异，随即笑道：“殿下果然胆识过人！下官愿将商队的护卫交给大人调遣，若能开辟新商路，鸿胪寺定会上疏为大人请功！”阿鲁听不懂官场上的客套，却明白李恪要带他去寻故乡，兴奋地举起陶碗，学着众人的样子喊道：“大唐！必胜！”
次日清晨，李恪在都护府的沙盘上标注出新的行动计划。王玄策指着沙盘上的海盗活动区域：“大人，我们可以让商队走明路吸引海盗，战船埋伏在两侧的礁石区，待海盗靠近便首尾夹击。”李恪点头，拿起代表“鸟岛”的木牌：“阿鲁说鸟岛有淡水泉，我们可以在那里建立临时补给点，以后往返南方大陆，这里就是关键的中转站。”
就在这时，阿福匆匆跑进来说：“殿下，阿鲁不见了！只在他的床底下找到了这个！”李恪接过阿福递来的东西，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红色岩石碎片，上面用木炭画着一个小小的袋鼠图案——那是阿鲁从故乡带来的唯一信物。李恪心中一沉，快步走向码头，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试图爬上一艘渔船。
“阿鲁！”李恪高声呼喊。阿鲁回过头，脸上满是愧疚：“我想先去鸟岛看看，确认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岛……”李恪走上前，没有责备他，只是将那枚铜符塞进他手中：“下次要去，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阿鲁怔怔地看着铜符，忽然用力点头，将岩石碎片塞进李恪手中：“这个给大人，乌鲁鲁的石头，能辟邪。”
夕阳西下时，五艘战船和一艘商队帆船整齐地停靠在码头。李恪站在旗舰“沧溟二号”的甲板上，阿鲁拿着望远镜——这是他特意为阿鲁做的简易望远镜——兴奋地眺望远方。海风卷起船帆，龙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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