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实验室建在营地最边缘,背靠着一面陡峭的岩壁,由厚重的火山岩和能找到的最坚韧的铁木搭建而成,缝隙处用混合了特殊惰性矿石粉末的黏土仔细封堵。内部空间不大,只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简陋的椅子,墙壁上镶嵌着几块发光矿石,提供着稳定但昏暗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矿石和淡淡的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
凯登坐在石桌前,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金属盒子放在他面前,旁边散落着几件艾拉根据他要求,从巴度的遗留工具和营地物资中翻找、改造出来的简易工具——一些带有精细刻度的金属探针、一个小巧的、利用发条和齿轮驱动的谐振器,还有几块不同材质的试片。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和小心,每一次将探针接触盒子表面的纹路,或者用谐振器在特定位置发出细微的震动时,都会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盒子的反应。
艾拉和汐站在实验室门口,透过预留的观察口密切关注着里面的情况。冈钉则抱着双臂,靠在实验室外的岩壁上,闭目养神,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整个营地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和远处锻造工坊隐约传来的锻打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验室内的凯登脸色越来越苍白,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显然,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强行破解这个精心设计的密码锁,对他而言是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折磨。
突然,凯登手中的谐振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频率奇特的“嗡”声。几乎同时,金属盒子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流动起一丝丝微弱的光芒,如同血管中流淌的血液。纹路中心,那个复杂的密码锁结构内部,传来了几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凯登猛地停下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瘫坐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地说道:“成……成功了……锁解开了……”
艾拉和汐立刻推门而入。冈钉也睁开了眼睛,迈步走进实验室。
“现在可以打开了吗?”艾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警惕。
凯登艰难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盒子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按……按这里,轻轻推……千万不能用力……”
艾拉依言,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凹槽上,然后缓缓向前推动。
“嗤——”
一声轻微的气密声响起,金属盒子的顶盖悄无声息地向上滑开了一道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缝隙中弥漫出来——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性的、温暖而纯粹的光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缝隙上。
艾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顶盖完全推开。
盒子内部,铺设着柔软的、不知名的黑色缓冲材料。在材料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约莫鸡蛋大小的晶体。它并非规则的形状,表面光滑圆润,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仿佛内部有光在流动的半透明橙红色。晶体本身并没有散发出强烈的能量辐射,但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能让人感到一种心神宁静,仿佛体内的细胞都在微微雀跃。
这就是“活晶”?
与预想中那种狂暴、不稳定的能量源截然不同,它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温和而充满活力。
“这就是……‘活晶’样本?”汐有些难以置信,她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晶体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仔细感知着,“好奇特……能量内蕴,结构极其稳定,充满了……‘生命’的活性?不,更准确地说,是‘进化’的潜力……”
凯登看着那块晶体,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敬畏,有后怕,也有一丝身为创造者的骄傲。“是的……这就是‘活晶’。我们提取并稳定了火山深处那种特殊矿物的核心活性……它本身很稳定,但一旦被特定的能量频率或者方式引导,就能释放出难以想象的活性能量……可以促进生物体进化,也可以作为几乎永不枯竭的纯净能源……”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但同样,如果引导不当,或者遭到暴力破坏,内部的活性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实验室之前就有过失败的例子……整个试验区都被……‘活化’然后‘湮灭’了……”
“活化?湮灭?”艾拉抓住了关键词。
“就是……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包括生命体,都会在极短时间内被这种活性同化、分解,最终回归最基础的能量粒子……”凯登的声音带着颤抖。
实验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这块看似温和美丽的晶体,竟然蕴含着如此恐怖的一面。
冈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活晶”。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崩玉”力量,在面对这块晶体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与……渴望?仿佛这块晶体中蕴含的“活性”,能够滋养甚至催化他的力量。
他伸出手,直接向着“活晶”抓去。
“船长!小心!”艾拉和凯登同时惊呼。
冈钉的手在接触到“活晶”的前一刻停住,他看了一眼惊恐的凯登,又看了看散发着温和光晕的晶体,缓缓收回了手。他不是鲁莽之辈,在没弄清楚这东西的具体特性和风险前,不会轻易触碰。
“收起来。”冈钉对艾拉说道,“找最安全的地方保管。凯登,你负责研究如何安全地利用它,尤其是……如何将它蕴含的‘活性’,转化为我们可以掌控的力量。”
“是,船长!”艾拉立刻找来一个内衬柔软兽皮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将“活晶”连同下面的缓冲材料一起转移进去,盖上盖子。即便如此,依旧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气息从木盒中透出。
凯登则面露难色:“我……我需要更多的设备和资料……光靠现在这些……”
“设备我们会想办法,资料在你脑子里。”冈钉打断他,“在你拿出有用的成果之前,你就在这里工作。需要什么,跟艾拉说。”
将凯登和“活晶”暂时安置在隔离实验室后,冈钉一行人走了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营地点起了篝火和火把。
“船长,这东西……风险太大了。”薇尔莉特忧心忡忡地说道,“消息一旦泄露,我们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消息已经泄露了。”冈钉看着漆黑的海面,“那艘怪船,还有杰尔马,他们都知道‘活晶’的存在,并且知道它可能在这里。我们躲不掉。”
他转身,看向营地中那些在火光映照下,带着疲惫却更多是坚韧面孔的船员和居民。
“既然躲不掉,那就把它变成我们的力量。”
“艾拉,加快对巴度图纸的研究,尤其是能源和武器部分,看看能不能和‘活晶’的特性结合起来。”
“薇尔莉特,防御工事继续加固,巡逻队增加暗哨。”
“汐,你的感知范围能扩多大就扩多大,我要知道任何靠近风暴角的东西。”
“在我们准备好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营地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不过这次,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远离风暴角,一片被更加浓重雾气笼罩的海域中,那艘之前出现过的、造型奇特的蓝灰色怪船,正静静地停泊着。
船舱内,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怪异面具的身影,正看着面前屏幕上显示出的、经过处理的模糊图像——图像上,正是风暴角海岸营地的轮廓,以及那面狰狞的拳骨海贼旗。旁边还有一系列滚动的数据流和分析报告。
“……目标据点已确认。存在高强度能量反应残留,与‘活晶’特征吻合度87.4%。”
“……守备力量评估:海贼团体,首领疑似为近期活跃的‘毁灭之拳’冈钉,拥有怪力与疑似特殊霸气能力。据点防御工事初步完善,具备一定抵抗能力。”
“……建议:继续监视,等待‘清理者’就位,或……引导其他势力进行试探。”
面具下,传来一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监视等级提升至最高。‘活晶’……必须回收。”
风暴角,这块刚刚燃起新生火苗的凶地,已然被更多、更危险的暗处眼睛,牢牢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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