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六月初一。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西山别院北面主隘口的寨墙上,却已是火把通明。经过五天四夜不眠不休的奋战,一门崭新的火炮,如同沉睡的巨兽,终于被安置在了新加固的炮位之上。
炮身长近七尺,口径约三寸,由三层锻接的精铁构件构成,通体黝黑,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硬的哑光。与缴获的弗朗机不同,它是一门前装滑膛炮,炮身更厚,结构更简洁,炮耳与炮车紧密结合,赋予了它更大的射界和稳定性。炮口微微上扬,遥指北方,带着一股无声的威严。
王铁柱眼眶深陷,胡子拉碴,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炮膛、炮耳和牵引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林枫嘶哑道:“东家,‘镇北一号’,成了!”
林枫走上前,伸手抚过冰凉而粗糙的炮身。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这是西山真正意义上自主生产的第一门重型火器,标志着西山的军工体系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装填试射。”林枫下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早已准备好的炮组人员立刻行动起来。测量药包、装入炮弹、用搠杖捣实、插入引信……动作虽略显生疏,却一丝不苟。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黑洞洞的炮口。
林枫举起望远镜,望向北方预设的靶标——一处距离寨墙约四百步、用于测试火炮极限射程的孤立石堆。
“放!”
随着王铁柱一声令下,炮手猛地拉动了火绳。
“轰——!!!”
一声远比燧发枪齐射更加沉闷、更加恢弘的巨响,猛然炸裂开来!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浓白的硝烟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寨墙!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车猛地向后一挫,又被牵引索牢牢拉住。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刹那,远方那处石堆猛地炸开一团烟尘,乱石飞溅!
“命中!直接命中!”了望哨激动的声音带着破音。
寨墙上先是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许多工匠和士兵看着那远处崩碎的石堆,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他们亲手铸造的火炮!是属于西山的雷霆!
林枫放下望远镜,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射程、精度、威力,都达到了预期。虽然比起未来可能的线膛炮还有差距,但在此刻,它已是足以改变战场规则的利器。
“记录,‘镇北一号’前装滑膛炮,初试成功。射程四百二十步,精度良好。”林枫对身边的书记官吩咐道,“炮组记功,参与铸造、组装者,皆有重赏!”
“谢东家!”欢呼声更加热烈。
……
就在西山为“镇北一号”试射成功而欢欣鼓舞之时,千里之外的北京城,紫禁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乾清宫东暖阁,崇祯皇帝朱由检披着一件半旧的龙袍,正对着御案上一份奏疏发呆。烛火摇曳,将他疲惫的脸映得明暗不定。
奏疏是宣大总督呈送的,详细禀报了“临洮镇参将韩彻,协防京西民堡,屡挫建虏,阵斩逾百”的功绩,并为“西山团练使林枫”请功。同时附上的,还有几份御史言官的弹章,内容大同小异,皆指斥林枫“私蓄甲兵,擅杀(胡)惟庸家丁,结交边将,其心叵测”,甚至隐晦提及西山有“妖术”、“异器”。
一边是难得的边功,一边是言辞激烈的弹劾。崇祯的眉头紧紧锁着。
“大伴,”他抬起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你说,这西山林枫,是忠是奸?这韩彻,是公是私?”
王承恩微微躬身,声音平和:“皇爷,老奴不敢妄言。只是听闻,那林枫确有些奇巧手段,能造犀利火器,西山民堡在其经营下,数次击退建虏,保一方安宁,亦是事实。韩将军为国征战,素有勇略,此番助战,亦是出于公心。”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然,胡惟庸毕竟是朝廷钦差,其家丁被杀,终究有损朝廷颜面。且……西山之力,若不能为朝廷所用,恐成隐患。如今朝中对此议论纷纷,皆因‘不明’二字。”
“不明……”崇祯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生性多疑,最忌惮的便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势力。林枫有能力,是柄利剑,但这柄剑若握不在自己手中,便可能伤及自身。
“皇爷,不若……”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道,“派一稳重得力之人,以犒军为名,亲赴西山,一探究竟?观其虚实,察其心志,再行定夺?”
崇祯眼中闪过一丝意动。这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
“你看,派谁去合适?”
王承恩沉吟片刻:“锦衣卫指挥佥事,骆养性,为人机敏,熟知兵事,可当此任。”
“骆养性……”崇祯想了想,点了点头,“准奏。让他即日启程,务必看清那西山的真面目!还有,告诉韩彻,朕念其有功,不予深究,但其需谨守本分,莫要与地方过从太密!”
“老奴遵旨。”
王承恩躬身退下,去拟中旨。暖阁内,崇祯重新拿起那份为林枫请功的奏疏,目光复杂。
“林枫……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空旷而寒冷的宫殿里。
一股新的暗流,已随着这道即将发出的中旨,悄然涌向西山。
而西山之上,那门新立的“镇北一号”火炮,在晨曦中沉默地伫立着,冰冷的炮身,仿佛预感到更加猛烈的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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