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严离去,魔界之事暂告段落。妖皇殿内的氛围彻底轻松下来,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上。这日,尔生百年索性将苏家父子和自己的几位核心属下——赤焰、墨瞳,以及负责礼仪典制的老臣“龟丞”——都召到了偏殿,一同商议婚期与具体流程。
偏殿内不似正殿威严,布置得更为舒适。灵果香茗陈列,众人围坐一堂,本该是其乐融融,谁知刚议到婚礼过程,便因两界习俗迥异,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龟丞率先捧着厚厚的妖界古籍,慢悠悠地开口:“依我妖界古礼,大婚当日,陛下当先往‘万妖祖祠’,祭祀历代妖皇先祖,禀明婚约,得先祖认可后,方可行典。此乃根本,不可废也。”
他话音刚落,苏望锦便摇着头开口了,他如今与墨瞳因商讨礼品清单熟络了不少,说话也随意了几分:“龟丞老大人,非是晚辈挑理。祭祀先祖自是应当,但我人族规矩,新郎官需得亲往女方家中‘亲迎’,以示诚心与尊重。阿宁虽长居妖界,但我苏家在此,便算是娘家。陛下若不至客院亲迎,于礼不合,传回人界,只怕旁人要笑话我苏家女儿不被重视。”他说话间,还下意识地挽了挽袖子,仿佛要与人算账般。
赤焰一听,铜铃大眼一瞪,声如洪钟:“啥?还要陛下亲自去接?苏二公子,不是俺老赤说你们人界规矩麻烦!陛下乃万妖之皇,自有威仪!按俺们妖界的说法,强者为尊,看中了直接带回巢……咳咳,是举行仪式便是!绕来绕去,多费事!”他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咳嗽掩饰。
“赤焰将军此言差矣!”一向沉稳的苏望钧此刻也坐不住了,眉头紧锁,“婚姻乃结两姓之好,岂是强弱之分?亲迎之礼,重在‘情义’二字,是男方对女方的尊重!岂能因身份尊贵而省却?”他语气严肃,引经据典,“《礼记》有云……”
“哎呀大哥!跟他们说那些文绉绉的干啥!”年纪最小的苏望珩直接蹦了起来,满脸不认同,指着赤焰道,“赤焰大哥,照你这么说,那我妹妹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必须得接!还得风风光光地接!八抬大轿……不对,得用你们妖界最威风的神兽拉车来接!”
赤焰被他一句“赤焰大哥”叫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小公子!面子是靠实力挣的!主母的实力和威望,咱们妖界谁不佩服?何必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这叫仪式感!你懂不懂!”苏望珩跺脚。
眼看两人要杠上,一向潇洒不拘小节的苏望舒,此刻也扶额苦笑,加入了战局:“四弟,赤焰将军,稍安勿躁。依我看,这祭祀与亲迎,或可兼顾?陛下先于祖祠告祭,随后再至客院亲迎阿宁,一同前往大典会场,岂不两全其美?”
墨瞳在一旁冷静地泼冷水:“三公子想法虽好,但祖祠位于擎天峰之巅,客院在山腰,大典会场在妖皇殿前广场。如此路线,迂回曲折,耗时良久,恐误了吉时。”他说话间,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简易地图,逻辑清晰,让人难以反驳。
苏望锦立刻抓住这点:“吉时固然重要,但礼数更不能缺!若因路程耽误,稍稍调整吉时也未尝不可嘛!”
“人族吉时与妖族吉时测算方式不同,岂能随意调整?”龟丞颤巍巍地反驳,又开始翻他那本厚厚的古籍。
“你……”
“俺觉得……”
偏殿内顿时吵作一团。苏望钧引经据典,试图以理服人;苏望锦挽袖力争,寸步不让;苏望舒左右调和,却效果不佳;苏望珩和赤焰则像是两只斗气的公鸡,一个嚷嚷着“面子”,一个强调着“实力”。连墨瞳那冷静的分析,此刻听起来也像是拱火。龟丞老臣被吵得头晕眼花,抱着古籍喃喃自语:“古礼,不可废啊……”
端坐于上首的尔生百年,看着下方这吵得面红耳赤、早已没了最初拘谨的场面,冷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并未出声制止。他乐得见苏望宁的家人与自己的属下如此“不见外”。
苏望宁起初还有些着急,想劝解几句,但看着大哥那难得失态的严肃,二哥那不再儒雅的力争,三哥无奈的苦笑,四哥孩子气的跳脚,以及赤焰耿直的嚷嚷,墨瞳一本正经的“拆台”,她忽然也觉得有些好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看似混乱的争吵,何尝不是因为大家都在真心实意地为她和百年的婚礼着想?
她悄悄拉了拉尔生百年的衣袖,低声道:“你看他们……”
尔生百年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安心。他清了清嗓子。
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偏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争论,看向他。
“祭祀先祖,不可废。”尔生百年先定了基调,龟丞顿时松了口气。“亲迎之礼,”他目光转向苏家兄弟,“亦不可省。”
苏望钧、苏望锦神色一缓。
“既然如此,”尔生百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决断,“便依望舒所言,路线稍作调整。本皇先往祖祠,而后亲赴客院。至于吉时……”他看了一眼墨瞳。
墨瞳立刻心领神会:“臣可重新测算,取两界吉时交汇之最佳节点。”
“那路程……”苏望锦还有些担忧。
赤焰一拍胸脯:“这个包在俺老赤身上!俺调一队飞得最快的雷鹰卫来,保证又快又稳,绝不误事!绝对够威风,给小公子挣足面子!”他后半句是对着苏望珩说的。
苏望珩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一场因习俗差异引发的“风波”,就在尔生百年三言两语的拍板下,消弭于无形。众人虽然争执得面红耳赤,但此刻达成一致,反而觉得关系更近了一步。苏望钧重新恢复了沉稳,苏望锦整理了一下衣袖,恢复了儒雅,苏望舒摇扇轻笑,苏望珩则凑到赤焰身边,好奇地打听雷鹰卫有多威风。
苏望宁与尔生百年相视一笑,十指紧扣。
婚礼的细节,就在这般热闹而充满烟火气的商讨中,一点点完善起来。所有的分歧,最终都化为了对同一份美好的共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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