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狗蛋并未直接去兵部衙门,而是递了请求陛见的牌子。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不过一个时辰,宫里的旨意便下来了,召他即刻入宫。
依旧是在那间熟悉的御书房,只是此次,皇帝的神色比上次更为深沉,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审视。
苏公公侍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影子。
“臣,李狗蛋,叩见陛下。”李狗蛋依礼参拜。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李爱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可是武库清吏司的整顿,遇到了难处?”
李狗蛋起身,垂首恭立:“回陛下,武库司诸事已初步理顺,新规已下,吏治渐清,周墩子所领军械改良亦在稳步推进,暂无难处。”
“哦?”皇帝微微挑眉,“那爱卿今日是……”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坦然中带着坚定:“陛下,臣今日冒昧求见,是为两件私事,亦关乎国事,恳请陛下圣裁。”
“讲。”
“其一,关于先父。”李狗蛋声音沉凝,“臣父李铁柱,昔年殉国于西疆玉门关。然臣近日追查靖王余孽及西域邪教线索,发现先父当年之事,似另有隐情,或与一古老秘盒及某些超越寻常的势力有关。臣身为人子,恳请陛下允准,查阅当年玉门关相关军报存档,并暗中查访先父真正死因,以安亡魂,亦全人子之心。”他并未直接提及“守密人”和机关盒,而是以“古老秘盒”和“超越寻常的势力”模糊带过,既点明关键,又留有余地。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狗蛋:“李铁柱……旧事重提。你怀疑你父亲的死,与靖王,或者说,与那些邪教有关?”
“臣不敢妄断,只是线索指向,不得不察。恳请陛下成全。”李狗蛋再次躬身。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转而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其二,”李狗蛋直起身,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臣接到可靠线索,靖王曾获陛下赏赐一批来自西域‘寂灭之丘’的古老石板,其上记载着危险禁忌之术,可能与‘噬光之影’谋求打开‘终焉之门’的阴谋直接相关!此批石板于抄家时不翼而飞,臣怀疑已被其同党或‘蚀骨’余孽转移。此物不除,后患无穷!臣恳请陛下,允臣暗中追查此批石板下落,必要时,或需再赴西疆,直探那‘寂灭之丘’!”
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皇帝的目光如同深潭,仿佛要看穿李狗蛋内心深处。苏公公也微微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狗蛋,”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你可知,西疆刚历风波,局势未稳。‘寂灭之丘’更是传说中的死亡绝地,凶险莫测。你如今已是朝廷五品大员,三等伯爷,前途无量,何必再亲身犯险?”
李狗蛋迎接着皇帝的目光,毫无退缩:“陛下,正因臣受皇恩浩荡,位列朝班,更知‘噬光之影’之祸,绝非一城一地之患,乃动摇国本之毒瘤!靖王虽除,其党羽未净,邪教未灭,那‘终焉之门’的威胁依旧悬于头顶!臣父或因守护某些秘密而殉身,臣承其血脉,蒙陛下信重,不敢惜身!唯有斩草除根,厘清真相,方能不负陛下,不负边军将士,亦不负臣之本心!”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表明了忠君为国之心,也暗含了追查父亲死因的执念,情真意切,理由充分。
皇帝凝视着他,良久,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你与你父亲……在秉性上,倒真有几分相似。都是这般……执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天空:“你父亲李铁柱,当年并非普通边卒。他……是朕登基之初,派驻西疆的一支秘密队伍的成员,负责监控西域异动,尤其是探寻与‘守密人’相关的古老遗存。你那盒子,便是信物之一。”
李狗蛋心中巨震!虽然早有猜测,但由皇帝亲口证实,依旧让他心潮澎湃!
皇帝转过身,目光复杂:“他当年在玉门关外失踪,现场留有激烈打斗痕迹及邪术残留,朕一直怀疑与初露端倪的‘噬光之影’有关。只是当时线索太少,朝局未稳,此事便被暂时搁置。如今看来,你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陛下!”李狗蛋激动不已。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准你所请。一,朕会下密旨,许你查阅玉门关相关密档。二,追查石板之事,由你全权负责,监察司十三娘及其麾下,听你调遣,必要时,可动用边军少量精锐配合。但记住,一切需暗中进行,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大张旗鼓,引发西域局势动荡。”
“臣,领旨!谢陛下!”李狗蛋重重叩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豪情顿生。
“去吧。”皇帝挥挥手,“记住朕的话,活着回来。朕……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臣子。”
带着皇帝的密旨和重托,李狗蛋离开了皇宫,步伐坚定而有力。
回到伯府,他立刻召集了核心成员——周墩子、孙小猴、胡言(阿宝因城防职责,暂时无法脱身)。
将宫中之事简要说明后,李狗蛋开始部署:
“胡言,你留在翰林院,继续深挖所有与‘寂灭之丘’、守密人及那些石板纹路相关的记载,一有发现,立刻通过监察司渠道传给我。”
“墩子,军械改良不能停,这是我们在朝中立足的根本。你留守神京,主持工坊,确保新式军械能尽快量产。”
“小猴,你随我西行。我们需要你的耳朵和眼睛。”
“我会联系十三娘,调动监察司在西域的力量,为我们提供支持和情报。”
众人领命,并无异议。他们都明白,此次西行,比之上次更加凶险,目标直指“噬光之影”的核心秘密和那片传说中的死亡沙海。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李狗蛋以“巡查西疆军械储备情况”的公开名义,带着孙小猴以及一队精干的伯爵府护卫(实为监察司好手伪装),离开了神京城,再次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任务执行者,而是手握权柄、目标明确的追猎者。他的目光,越过千山万水,投向了那片被称为“寂灭之丘”的死亡沙海,以及隐藏在其下的,关乎过去与未来的巨大秘密。
神京的喧嚣渐远,西域的风沙再次扑面而来。新的冒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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