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陷进冻土时，便携终端的全息投影正剧烈闪烁。
零下三十八度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护目镜上，将他身后的时空裂隙冻成一道淡蓝色的冰晶拱门。
裂隙那头，2077年的科考站正在粒子风暴中解体，而裂隙这边，公元1206年的斡难河畔，篝火正映红半个夜空。
他摸了摸后腰的脉冲步枪——保险栓早已在穿越时震断，此刻像块废铁般硌着脊椎。
更要命的是手腕上的生物监测环，那条代表未知辐射的红线正冲破警戒刻度，像条活蛇般缠绕着他的脉搏。
“抓住他！”
粗犷的呼喊裹挟着马蹄声砸过来。青林猛地转身，看见三个披兽皮的骑士正举着弯刀冲来，他们的坐骑鼻孔里喷着白雾，马蹄踏碎冰面的脆响在雪原上格外刺耳。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电磁匕首，却在指尖触到刀柄的瞬间愣住——那些骑士的盔甲缝隙里，竟透出淡金色的流光。
寒光擦着耳畔掠过。青林滚倒在地，看见刚才站立的地方，冻土被弯刀劈出一道半米深的沟壑。更诡异的是，那把弯刀的刃口泛着不属于钢铁的冷光，刀身刻满的狼头纹章正在缓慢蠕动。
“是天外来的妖人！”左侧的骑士突然嘶吼，他的瞳孔里浮现金色的网状纹路，“大汗说过，见到蓝光裹着的人，格杀勿论！”
青林突然想起出发前导师的话：“蒙古帝国的崛起速度违背历史规律，卫星遥感显示，肯特山腹地有持续两千年的异常能量场。”当时他只当是玩笑，此刻看着骑士们挥刀时带起的能量涟漪，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第二刀劈来时，他终于拔出了电磁匕首。高频振动的刀刃撞上弯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青林感到一股巨力顺着手臂涌上来，震得他虎口开裂，而对方的弯刀竟毫发无损，那些狼头纹章反而更亮了些。
“这不可能……”他盯着刀身——那分明是某种记忆金属，能在高频振动下自动修复损伤。十三世纪的蒙古人，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技术？
第三个骑士的绳索套过来时，青林正试图启动匕首的过载模式。绳索在空中突然绷直，末端的铁锚泛着幽蓝的光，像有生命般缠住他的脚踝。他摔倒的刹那，看见骑士们的皮靴底部有细小的喷气孔，正喷出转瞬即逝的白色气浪——反重力装置？
意识模糊前，他被拖拽着经过篝火堆。无数张脸在火光中晃动，那些脸庞的颧骨上都嵌着淡金色的鳞片，在低温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有人用粗糙的手扯开他的护目镜，青林在那双瞳孔里，看到了和骑士同样的金色纹路。
“带他去见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青林在颠簸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某种金属架上，架体泛着冰冷的银光，上面刻着的螺旋纹路让他想起粒子对撞机的磁场轨道。周围是环形的石墙，墙上凿满了凹槽，凹槽里嵌着发光的晶体，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石墙中央，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祭坛前。那人穿着黑色的皮袍，腰间悬着柄弯刀，刀柄上镶嵌的宝石正在缓慢呼吸——那不是宝石，是块正在脉动的生物晶体。当他转过身时，青林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张脸饱经风霜，却有着惊人的生命力。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虹膜里游动着金色的光点，像将整个银河揉碎在了里面。“你来自未来。”他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低频的共振，震得青林的牙齿咯咯作响。
青林试图挣扎，却发现金属架正在收缩。那些螺旋纹路亮起红光，无数细小的探针从架体里伸出来，刺破他的皮肤，开始抽取血液。“放开我！”他嘶吼着，却看见那人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光球。
光球里，竟浮现出他穿越前的画面——科考站的实验室，导师正在调试时空机器，屏幕上显示着“狼山能量源坐标锁定”。“你们不该触碰禁忌。”那人的指尖划过光球，画面突然切换，变成了陨石坠落的场景：公元前1189年，一颗燃烧的火球划过肯特山的夜空，砸出巨大的陨石坑。
“那是‘天石’。”那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它教会我们冶炼星辰，锻造兵器，甚至……改变血肉。”他突然扯开皮袍，露出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银色的脉络在流动，像某种人造血管。
青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那些脉络的走向，和量子计算机的电路布局完全一致。“你们不是……”他的声音干涩，“你们不是人类？”
“我们是被选中的人。”那人走到他面前，掌心的光球贴在他的额头。瞬间，无数信息流涌入青林的大脑：陨石里的外星文明，他们将基因编辑技术传授给蒙古部落，以换取在地球的避难所；那些金色鳞片是生物装甲，能在极寒中保持体温，甚至抵御刀剑；而所谓的“长生天”，其实是隐藏在狼山深处的外星母船。
“我是铁木真。”那人收回手，光球消散在空气中，“天石说，未来会有人来终结这一切。”
青林突然明白生物监测环的警报来源。铁木真身上的辐射，和陨石坑的能量特征完全吻合。“你们的技术……”他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用来发展文明，而是用来战争？”
铁木真的嘴角勾起冷笑。他走到石墙前，按动某块晶体。石墙上的凹槽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外星文明的母星正在被黑洞吞噬，他们逃离时携带的基因库已经破损，只能通过战争筛选出最强大的基因，以延续种族。“生存，就是最原始的文明。”他说。
就在这时，金属架突然剧烈震动。青林看见自己的血液在探针里变成了银白色，顺着螺旋纹路流向祭坛。祭坛中央的凹槽里，开始浮现出复杂的图案——那是时空机器的电路图。“你以为你们的穿越是偶然？”铁木真的眼睛里闪过红光，“天石早就预见了这一天，它需要未来的基因，来修复破损的序列。”
青林感到生命力正在流失。他看着铁木真掌心再次凝聚光球，突然想起背包里的Emp手雷——那是科考队最后的保险措施。“你们错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膝盖撞上金属架的锁扣，“文明不是筛选出来的，是创造出来的！”
手雷滚落的瞬间，青林用牙齿扯断手腕上的监测环。金属环里的微型电池在碰撞中短路，爆出刺眼的火花。铁木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挥刀劈向手雷，却在刀刃接触的刹那，被强烈的电磁脉冲震得后退。
整个空间的晶体突然熄灭。黑暗中，青林听见金属架的锁扣正在崩裂，那些螺旋纹路发出痛苦的哀鸣。他挣脱束缚，抓起地上的电磁匕首，却在转身时撞见铁木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金色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某种能量过载的征兆。
“你毁了天石的核心！”铁木真嘶吼着扑过来，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银色脉络冲破皮肤，在体表形成铠甲般的外壳。青林突然明白，Emp不仅干扰了设备，还破坏了他体内的外星基因。
两人在黑暗中缠斗。青林的匕首刺中对方的铠甲，却被弹开，而铁木真的拳头带着破空声砸过来，每次挥拳都有金色的能量波扩散开来。石墙在撞击中龟裂，露出后面隐藏的通道，通道深处，青林看见无数个培养舱，里面浸泡着半人半兽的生物。
“那是失败品。”铁木真的声音带着喘息，“天石说，完美的战士必须同时拥有兽性和理性。”他突然抓住青林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高得惊人，“但我现在知道，你们未来的弱点——你们太依赖工具。”
青林感到匕首正在发烫，高频振动功能已经失效。他看着铁木真胸口的生物晶体，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所有生物能源都有共振频率。”他猛地咬破嘴唇，将血吐在匕首上，然后启动了最后的手动模式——超频振动。
刺耳的尖啸响彻石殿。匕首的振动频率达到极限，开始发出红光。当它再次刺向生物晶体时，青林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铁木真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的银色铠甲开始剥落，露出下面人类的皮肤。
“不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裂缝，金色的液体从里面涌出，“天石说过，没人能破坏它的核心……”
青林没有回答。他看着培养舱里的生物，突然明白这场战争的本质——不是人类对抗外星人，而是两种文明路径的碰撞。外星文明选择了基因筛选，而人类选择了技术创造，或许没有对错，只是殊途。
石殿开始坍塌。青林看见祭坛中央的时空裂隙正在重新打开，那是Emp冲击造成的时空不稳定。他转身冲向裂隙，却在边缘被铁木真抓住脚踝。“带上它。”铁木真将一块破碎的生物晶体塞进他手里，“告诉未来的人，我们不是侵略者……我们只是求生者。”
穿越裂隙的瞬间，青林回头望去。他看见铁木真站在坍塌的石殿中央，身体正在化作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飞向肯特山的方向，像群回归巢穴的星辰。石墙上的最后一块晶体闪烁着，映出他的脸——颧骨上，竟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鳞片。
当青林摔落在科考站的废墟里时，掌心的生物晶体已经变成黑色。
远处，救援飞船的灯光刺破风暴，而他的生物监测环显示，那条代表未知辐射的红线正在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条新的绿线——那是人类基因与外星基因的融合指数。
他打开便携终端，调出铁木真时代的历史数据。屏幕上，蒙古帝国的扩张路线正在缓慢变化，那些原本屠城的记录被替换成了贸易往来。
青林突然想起铁木真最后的眼神，那里面除了不甘，似乎还有某种解脱。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盖世神功。”他握紧掌心的黑色晶体，看着它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不是征服世界，而是懂得放手。”
远处的狼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青林知道，那里的能量场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就像那些金色的星辰，它们从未离开，只是化作了文明长河里的一粒沙，在时光中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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