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的右手猛地抽搐了一下,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她咬住下唇,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顺着石壁滑下去半寸。
陈默立刻转头,录音机已经拿在手里。他按下播放键,摇篮曲的旋律从老旧喇叭里传出,声音不大,却让空气变得稳定。
林小棠喘了口气,额头渗出冷汗。她的视线还在晃,眼前不是密室,而是一间老式礼堂。红烛烧得正旺,火光映着一张女人的脸——是古镜中的护士长,穿着婚纱,站得笔直。七个人影围在她身边,穿的是旧款警服,脸却不断变换,最后都变成了苏明远父亲的模样。
“婚礼……”她艰难开口,“不是真的婚事。”
秦月盯着摄像机屏幕,画面里空无一物,但她的手指在快速调整帧率。数字跳到3:17时,空中浮现出细碎的纸片,泛黄卷边,像被火烧过又勉强拼回原样。
“这里有东西。”她说,“只有镜头能看见。”
苏明远盯着那些悬浮的碎片,忽然想起什么。小时候他偷偷翻过父亲的抽屉,里面有个铁盒,装着一块放大镜和几张烧焦的文件。父亲从不让他碰,只说那是不能看的东西。
他抬起手,朝着最近的一片虚抓过去。指尖触到一股温热阻力,像是穿过一层水膜。再收回时,指间已夹着一片残纸。
“是真的。”他低声说。
陈默接过那片纸,放在地上。其他人也陆续动手,按照秦月镜头里的位置去取。每拿到一片,它就从影像中消失,出现在现实地面。
陈默解开手腕上的红绳,轻轻铺开。他把碎片沿着边缘对齐,发现它们原本是一张对折的文书,右边缺了一角,左边写着几个模糊字迹:“契同生死,魂归共守”。
“这是婚书。”苏明远蹲下来,声音发沉,“但他们没结婚。”
林小棠靠墙坐着,右手掌心贴地。胎记又开始发热,青光顺着石缝蔓延出去。她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画面:供桌上压着这张婚书,新娘跪在中央,七名刑警将手按在纸上,有人念了一句誓词,声音很轻,但她听清了——“以命换命,七人共守一人魂”。
她睁开眼,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陈默盯着婚书残页,手指划过那些焦痕。这不像火灾造成,更像是某种力量从内部烧毁了关键内容。他抬头看向古镜,里面的护士长仍闭着眼,怀里抱着怀表,姿势没有变。
“她不是牺牲品。”陈默说,“她是自愿的。”
秦月把摄像机架好,镜头对准拼合的婚书。她没有说话,只是按下录制键。红灯亮起,稳定闪烁。
苏明远伸手摸向警徽,突然停住。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我们签了名字,可没人告诉过她儿子这件事。”那时他不懂,现在明白了——那晚参与仪式的七个人里,有一个是他父亲,还有一个,本该是他母亲的位置。
“我是血亲之后。”他说,“反对封印的人的儿子。”
话音落下,林小棠的胎记骤然亮起,一道青线从她掌心射出,打在婚书中央。纸上浮现出几行小字,像是用血写成:
【凡缔此契者,魂不得归轮回,唯待执念之证与血亲之后共启其封,方可解脱。】
陈默沉默片刻,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支银簪。簪子很旧,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从前总别在发间。
他单膝跪地,将银簪尖端对准婚书中心。
“以执念之证,问心而行。”他说。
银簪刺入纸面的瞬间,所有碎片腾空而起,在空中重新排列,组成完整的婚书形状。金光从裂缝中溢出,照亮整个密室。地面震动,石壁发出低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林小棠立刻将右手按在地上。胎记青光暴涨,顺着她的手臂流入地下,形成一圈微弱的光环,稳住了空间结构。
金光越来越强,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秦月举起摄像机,镜头正对着那团光芒。画面里,护士长的身影缓缓浮现,不再是古镜中的静止影像,而是带着笑意的活人模样。
她嘴唇动了。
摄像机扬声器传出清晰的声音:“让爱成为我们的救赎。”
光骤然收缩,碎片化作灰烬飘落。空中留下一行小字,由金色光点构成:契约已解,魂可归乡。
密室恢复安静。
陈默还跪在地上,银簪插在石缝里,簪身微微颤动。他抬头看着那行浮空的字,没有伸手去碰。
林小棠靠着墙,右手伤口裂得更深,血顺着指节滴下。她没去擦,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胎记的纹路不再跳动,颜色也淡了些。
苏明远低头看着警徽。编号仍是2037,但他感觉胸口压着的东西轻了。他知道父亲当年的选择没有错,但也知道,有些代价不该由一个人承担。
秦月坐在角落,摄像机一直开着。直播信号还在传输,屏幕上显示着“连接正常”。她盯着那段刚刚录下的影像,反复回放护士长说话的画面。
没有人说话。
时间似乎又开始流动了。之前那种卡顿感消失了,呼吸、心跳、机器运转的声音全都回来了。但四人依然被困在密室里,门洞没有出现,出口也没有开启。
陈默慢慢站起身,走到古镜前。镜面依旧漆黑,照不出人脸。但他注意到,护士长怀里的怀表不见了。
他回头看向林小棠:“你还记得她站的地方吗?”
林小棠点头:“钟楼顶上。城市夜晚,灯光连成一片。”
“她不是等我们打破循环。”陈默说,“她是等我们理解她为什么必须守住那一刻。”
苏明远走过来,站在他旁边。“三点十七分,手术失败的时间。他们改了记录,也改了时间流向。”
“所以真正的锚点不在这里。”陈默看着地面残留的金痕,“而在钟楼。”
秦月突然出声:“信号变了。”
三人同时看过去。摄像机屏幕上,原本稳定的画面开始轻微抖动。时间戳跳了一下,从当前时间退回到3:16。
下一秒,镜头角落浮现出一座建筑的轮廓——尖顶,高耸,外墙斑驳。正是老城区废弃多年的钟楼。
林小棠扶着墙站起来,右手悬在半空。胎记传来一阵牵引般的震感,指向摄像机屏幕。
陈默伸手拔起地上的银簪,收进衣袋。他的目光落在秦月手中的设备上。
“你还能录多久?”他问。
秦月看了眼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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