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大和知道,北方就种麦子,长得跟稻谷一样高。
这下他下巴一张,惊讶了。
“你在家,也得干这活?”
德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嗯。”
李大和这才有了种感同身受。这货在西德,一样的,是个光荣的农民嘛。
德西已经弯腰开始试了。左手薅过一把稻谷,右手在距离根部几公分的地方,来一刀。
镰刀锋利,割起来很爽,左手薅、右手割,协调起来,莫名地有种很带劲的节奏感。
生产队长给每人划分了一溜地,得全割完才能休息。
在李大和撸起袖子,等着看某人笑话的功夫,德西已经撅着屁股,往前割了好几米。
“我去,你等等 !”
李大和放下手,急得跺脚。
这什么德不是第一天来吗? 不是第一天干活吗,不是才刚学会用镰刀吗,怎么会割得这么快 !
果真是农民的儿子 !
那可不,德西手掌大,他随手薅一把,就是女孩子、小孩们的小手抓握量的两三倍。
他又有力气,一路割下去,都不带喘气休息的。
李大和赶紧在后面,疯狂地挥舞着镰刀紧追。直到追得和德西的稻穗收割线平齐,他才喘着气道。
“哎,歇一会儿 !”
“不歇。”
德西弯腰继续,说这两个字,明显没影响他手下的速度。
德西回头望了一眼。小可被分配着,割他旁边那一溜。
她刚拿镰刀,明显不适应、速度慢。已经被远远地甩到了众人的后面。
这姑娘性格活泼,总是那么乐观。当自己说要跟着一起下地劳动时,她没有一点儿怨言。
自己干什么,她就跟着了。毫不质疑这个决定。
德西想起小可是那么瘦小的一坨。想起她被两个男孩骂“破鞋”。这当然是羞辱。
但是一个人的尊严,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这也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
有手有脚却不劳而获,懒惰和意图坐享其成,向人乞讨般讨要生活所需,就会失去尊严。
德西想起跳跃的灯光下,那张明眸皓齿又笑意盈盈的脸,是那么美,那么可爱。
还有那双小手。根本就不是干这种农活的手。但她也依然忍耐。
德西浑身所有健硕的肌肉一抖,立马充满了干劲,进入了状态。
扭身回来,嘴唇紧抿,深邃的眼神一发狠。
他要赶紧割完自己这一溜,去帮小可。
那姑娘第一天干这活儿,就算握稳了镰刀,把这片地都割完,手心也能磨出泡了。
李大和看他一直手脚不停。也急了。一跺脚。什么?!
我我我,还能快不过你?
这就像每人有一个大自然的稻谷跑道,看谁能先到终点。
李大和也不废话了,埋头就割,中间也不歇气了。等他一口气到这块地田埂尽头,要找那个对手时。
咦? 司马德,他人呢?
他站起来回头一望。
只见那个明显比别人更突出的金色脑袋、蓝色弯腰者,正风卷残云般地,一路挥着镰刀,向自己这一溜田埂尽头而来。
司马德旁边,就是毕可那小姑娘。
他割完自己这片地,又去帮她了。
李大和不知怎么回事,有点喜欢这家伙了。
*
毕可确实没种过地、没干过农活。
她刚开始拿着镰刀,有些懵。
但到了田里,劳动的气氛是互相传染的。
她看到不远处,有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都在弯腰劳动,她就觉得没什么可矫情的。
只是她天生的骨架小,手也小,就算努力去薅一把,也不及德西掌心中的四分之一。
稻杆也粗糙,割下都要摞到一起。
她摸着摸着,手掌心就被刮得火辣辣地疼。
每个人都有任务量。洪队长说了,晌午时就得割完,下午好打谷。
她擦擦额头流到下巴的汗,火辣辣的日头下,眼前那一望无际的稻穗,看着看着,都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她今天刚上工,也不懂,没有准备和经验,也没戴块遮阳的毛巾。
这一两年,教堂的处境那样,她就没有吃过饱饭。
刚刚成年,才发育好,就每天饿得前胸贴后背。
平日在堂里,干些洗涮擦煮的轻省活儿,她的体力还够。
在毒日头下干这种繁重的体力活,她这不太健壮的小体格,明显就不行了,跟不上。
可是队里说了,干完了,才给记工分。
工分,就是钱。也是定量分配的粮食。
教堂五个人,就靠她和德西出大工。洪宁勉强算半个。
她能不干吗?不行。
熟悉的庆和庆林兄弟,在很远的另外一块地里。更不可能来帮她。
她直起身子,看见德西在前面,那么努力。
想起德西才刚刚来两天,就已经为教堂做的一切。
她心中有暖意。眼眶一湿,又弯下腰去,耐着性子一把一把地来。
别管怎样,也得拼命割稻。不能拖德西的后腿,说他们教堂来的人,干活不行。
她正埋头不管不顾地干着,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双穿着解放鞋的大脚。
她擦擦额角滴落到眼皮上的汗珠子,扭身向上看,是德西。
男子手握镰刀,冲她努努嘴。
“你去最边上。”
啊?看着那眼神的示意,小可蹲着挪到了最边界。
德西也不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姑娘一眼。
小可那乌溜溜的眼珠里,凝着好奇,不知道他要干嘛。
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在那俏丽白皙的下巴尖上,正要滚落。
德西的喉结滚了滚。
他顿时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冲动。
想伸出一根手指,让那汗珠,q弹温柔地、落在他的指尖。他会好好看看。
但是。当然不行。
他现在要做的。是帮这姑娘,以男子天然的体力优势,完成任务。
德西弯腰一埋头,左左右右挥舞镰刀,边割边向前挪。
两分钟不到,小可就发现自己面前,给她预留的一溜,和她身体张开双臂的宽度,差不了多少。
德西帮她割了4\/5。她明白了。
这下也加快速度,赶上。
虽然手心又热又火辣辣地、有灼烧感,但德西在前面,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奔头。
剩下的这溜,她能和德西收割的速度一样。
李大和就瞅着,这一对儿向自己攻来的稻浪边界战线,离得越来越近。
那两个弯腰的身影一大一小,稻穗一片片地在倒伏、消失。
虽然他们并不说话,但明显节奏很一致,有着某种莫名的默契。
李大和袖起手来看着,有点发愣。
上午割稻,下午打谷,晚上才能收工。
为尽快抢收,大家中午便坐在田里吃个饭,歇口气儿,下午就继续开干了。
家家户户都送饭过来。吃完就干。
田里的打谷机不多,仅有几台,还得推动。这需要男人的体力。
德西就是那主力之一。
大家喊着“一二三,嘿!一二三 !”的号子,把机器们挪到几大块田的中央。
德西身体强壮有力。他是打谷机的最佳操作人员。
这种人力打谷机,靠踩动踏板产生机械力,通过连杆和齿轮带动滚筒高速旋转,将稻谷脱粒。
要持续不停地踩动,很费力气。
当然,稻穗也可以手工摔打脱粒,但那更费功夫,也打不干净。
人们从四面八方地抱起地里割下的稻穗,交给操作打谷的人。
德西学了一会儿就会踩了。他跟李大和共踩一台。
脚要不停地踩,手也不能停。
要握着一把把稻穗,放在前面的旋转滚筒上,边摁着、边变换上下左右的角度,把谷粒摩擦下来。
手脚都不能停,速度还不能慢。
李大和把踏板踩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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