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说,他要去找自己的教父。比尔就是他的“干爸爸”,“干爹”。
这个称呼词,德西还是问赵杏得来的。
张山只能先慢慢信了。
德西最后总结道,“我看过报道,英国、法国人还有定居在这里的。”
“你们很积极向上,我也追求进步,就是来参加你们的。你看,我能做些什么?”
张山老爱学习了。Lx 说过,既然外国人也要参加我们,他们要求不搞特殊化,那就应该对他们一视同仁。
张山看着德西身上穿的衣服。是棉织的短袖t恤,牛仔长裤。
德西身材高大、体型匀称修长,一双大长腿。
这衣服并不显夸张,就是红蓝条纹的颜色,依然衬得小伙子帅气异常,再加上他这张脸,又生得五官深邃。
就是给他披块抹布,也不难看的。
他手腕上还戴了一块金属表,像银子一样亮晶晶的。
张山摇摇头。
“你要参加我们。穿这个衣服可不行。”
“这是资产阶级作风。”张山点评道,“还有,不能穿皮鞋。这皮鞋太亮了。”
德西低头,闷闷地看着自己的皮鞋。完了,着装不合格。他的箱子里,倒是有双别的鞋。
德训鞋。灰白拼色,绒面牛皮和生胶底。样式,就是下一个世纪泛滥的那种旅游鞋。
他并没带几件衣服,就是打算来这里买的,和老百姓要穿得一样。
张山体贴入微地说,“村里大队供销社有卖衣服的。一套衣服,连一双解放鞋,两块钱。”
德西听了,默默地在张山后面,先摘下了手表,塞进裤兜。
*
湖武本来是一个富庶的鱼米之乡,有迷人的乡村风光,也是粮食产区。
但是,自从政策上让把粮食都交上去,支持大力发展工业,再按标准分配口粮。
这个产粮区的人,也没有太多\"余粮\"了。
在刚到达的德西看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富有诗意。
一个江南的水乡,湖泊池塘和环绕着的水乡交相辉映。
即将收割的水稻,向人们展示着金黄的稻穗,农家的水牛和自由的家畜,悠闲的慢行着,人们似乎生活在一片祥和之中。
这个村子和邻近的村庄,在很久的解放以前,就集资修建了一座教堂。比尔现在是教堂里的主事神甫。
在村民们的心目中,从有这座教堂以来,里面的神父,就一直是他们的朋友。
大概二十年前,比尔这个大鼻子、高大健壮的外国人,接替了原来的神父。
如今的比尔,已经岁数很大了。
他总是在细微处表现着他的爱心。他给他们讲上帝的爱和仁慈,教导他们要和睦相处,忘记仇恨,用宽容、友善来对待邻里。
受他的影响,很多村民都曾经去教堂,听他讲述教义。
可是,正如比尔信中所说,如今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动荡以来,村民们为了避免被扣上有通 敌和四 旧的帽子,已经很少有人去教堂了。
教堂里原来还有服务的教民、神职人员,都被批得要划清界限。
别处的hb 小将已经将有的小教堂,砸了个稀巴烂。
比尔所在的教堂之所以至今仍完好,大概缘于他在村民中二十年的好人缘。
不管如何宣传。
“教堂毒害老百姓。”
“我们不信外国人的 教!”
“谁再去教堂听他们说的话,就是跟政策过不去!跟 d 作对!”
“他们是帝国主义的帮凶和走狗!”
但是在村民们心目中,这个善良的,经常帮助他们的外国老人,实在不足以成为他们的敌人。
如果自家的孩子加入了hb ,对那些得到充分自由而开始飘飘然的孩子们,总有老人会敲着手里的旱烟袋,经常训诫他们。
“你们不要去欺负比尔爷爷!你听到没有?”
“斗争归斗争,革命归革命。但是不能打人,不能欺负人。知道不?”
*
比尔是经历过二战战场的随军牧师,他曾经见过太多的杀戮和残暴。
1950年他在德国时,西德进入快速的资本主义复苏,贫富差距加大,开始变得没有人情味。
他的布道付出,不再象帮助这些需要理解、懂得爱的人,那么有价值。
他虽然是教会人士。但在东德,他倾慕也认同Gc d救助贫苦人理念,当时,拿着东德Gc d的介绍信来的。
在湖武生活长达二十年的岁月里,他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人与人之间的平和和安宁。
被传统文化熏陶的老百姓,敬老爱幼。他们拧成一股绳,众志成城,为建设新生的祖国,无私忘我地奋斗。
村民们的淳朴和厚道,对他这个外国人的生活、发自内心的关怀,都让他深深地感动。
虽然这些年来,一些外籍神父对风雨欲来的新政治形势,有着很多的恐惧感,他们已经纷纷主动、或被政府礼貌送走,离开了这里。
但是将神学和传教事业作为一生奋斗目标的比尔,却坚持要留下来。
即使未来可能面临动荡,六十多岁的他,也已经不想再回故乡了。
在德国,他的父母已经相继过世。而他又一生未婚、没有子女,这一切都使他将这里,当作了家。
他在这里,有一个陪伴他的孩子。
也不止,他还有德西,德西也是他的孩子,现在也来了。
德西从比尔那里,总能得到最前沿的消息。比尔也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亲人。
今天,坐过飞机、火车、公共汽车的德西,被张山带领,终于来到这座位于水乡的乡村教堂门前。
看着在稻田里出现的这座突兀建筑,他先恭敬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这是教父比尔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眼前出现的这一切,对他来说,象做梦一样神奇。
他先驻足,凝望着那高耸的十字架尖顶。这是此处唯一与他的故乡,有关联的象征了。
此时此刻可以想象到,祖父哈德里的愤怒,母亲莱娜和贝莉的伤心,还有从小陪伴他的杏奶奶是怎样失落。
他离开了他们。他无法不去想。
但他在心中,也会轻轻地说。
请你们,原谅我。
也许有一天,当我觉得,所有的罪,都被我赎完了。
我会回去的。
*
比尔一见到德西,就十分高兴。
这孩子终于来了!听了他的召唤。
他不想回德国,但是德西的到来,带来了他祖国亲人给予的温暖。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可以毫无障碍地,与人用母语、德语交流。
当然,德西来到此地,未来也不会太频繁说德语,都改成汉语了。
张山送到人以后,先离开了。他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不过告别的时候,他告诉德西说,他明天还会过来,带德西熟悉村子里的环境。
德西在一间小卧室放好行李后,比尔领着他先参观教堂。
这是一座典型的乡村教堂,由当时的教会筹资、众多教民建造于本世纪三四十年代,至今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中间被持续修缮。
外观上看起来是纯木的,里面部分材料是土砖,墙面刷了洋灰,冬暖夏凉。
一块巨型圆木剖成了两半,做成了十字架的外观尖顶。
从外面看起来,教堂只有一般的民居院落大小,但是德西进去一看,因为高顶空旷的视觉作用,才发现内部真的是大有乾坤。
一进入便是教民做弥撒的大礼拜堂。
和德国城市里富丽堂皇、五彩缤纷的风格不同,这里清爽简洁、白色、充满自然的明亮光线。
也没有太多用来装饰的版画、油画或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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