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秋。
阿碧打开邮箱,看到一封用德文写的信。果然是那位司里·艾徳勒克写来的。
已时隔一周。Email上很简单地说。
给她的第一笔活动经费,已经通过西联汇到。
邮件里,有取款用的几个字符密码。
若她没有特殊要求,第二笔款是相同额度,将于一周后汇到。
阿碧看完,先吓了一跳。
那晚的相遇,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梦境。从那以后,司里就再没有联络过她,也没出现过。
潜意识里,她一直以为司里要她帮忙找父亲,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现在这个昙花一现的人,兑现了\"真金\"诺言,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口说无凭,以钱为证。
这个老外那份在酒吧里、临时起意与她拟订的口头契约,完全有效。
并且,对方看上去像是不会放过她的。
意图用钱这只小鞭子,鞭策她持续干活、努力帮他、找爹。
阿碧吓得赶紧回复了一封邮件。
【司里·艾徳勒克先生:
第一笔寻找您父亲的费用,已收到。
我会尽快寻找到线索。】
阿碧想了想,又敲出一行。
【按照这个额度,暂时无需再给我另外付费。】
第三行。
【就这样。我去工作了】
*
在艾徳勒克的萨米尔基金会、慕尼黑总部董事办公室。
司里看到这封邮件时,蓝色眸子亮了亮。
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读了两遍。只有三行。
可他却比读一封商务邮函花的时间,还多。
然后,他摸了摸腕上的表,手肘撑在桌上,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放在交握的手背上。
在思索着的表情里,有些耐人寻味。
这个风格。他喜欢。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个漂亮安静,但其实性子又挺活泼的黑发姑娘,是如何像一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起来了。
他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这座城市有很多艾徳勒克在战后重建的建筑,是家族的大本营。
目前虽然有不少成员,定居德国其他城市,甚至在海外的法国、英国和美国、澳洲等国。
但司里,还是只喜欢这里。
祖辈世居之地、慕尼黑。
也许,因为他是长孙,与其他旁系血亲,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同。
虽然,他并没有掌控、家族基金会和商业金融财团的全部权力。
新的继承法律,要求有明确遗嘱。
将他抚养长大、最爱他的曾祖父,去世时,偏偏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遗嘱。
家族全部控制权,既没有指定给他的父亲德西,也没有指定给他。
但是,也没有指定给、其他任何人。
哈德里·艾徳勒克这个百年以来、奠基传奇事业鼻祖的上代家主,唯一的嫡系长子长孙就是司里。
他的身份,是任何人都完全无法撼动的地位和事实。
*
一周前的华国之行,在回德飞机上,司里就曾凝思许久。
一出机场,他就坐上专车,直奔米斯巴赫。
到达家族的艾兰德城堡,他想要马上进其中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曾祖父设置的禁区。
除了指定的一位管家,没有人知道城堡里有这么一间。
但司里在小时候,曾经被祖父带进去过。
但,仅有那一次。
那一天,年迈的曾祖父,刚刚过完他百岁的生日。
从司里有记忆时开始,曾祖那些年,一直肉眼可见地在快速衰老,但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
他拄着拐杖、拉着司里的小手进入他的卧室。
让女管家赫米内打开其中的一扇房门,把他带到墙上一幅画面前。
祖父低头问他。
“Siri。她,漂亮吗?”
司里注视着那幅画,上面是一个穿着艳丽锦缎的黑发女子。
那种服装,来自东方古国。
写实派画家的作品,连中式盘丝扣的细节都一一画出,裙裾光泽、衣料褶皱极为逼真。
她圆圆亮亮的发髻上简简单单,只有一根精致的长长银簪。
皮肤莹润的脖颈上,有一串珍珠项链,颗颗珠粒硕大、珠光熠熠。衬得她的脸型优雅柔婉。
女子的眼神温柔宁静,超凡脱俗,像是不染世俗尘埃。
那静谧的唇角微笑着,又含着一种坚定和倔强的力量。
这是谁画的?她好美!
司里已经去过巴黎卢浮宫,他参观过《蒙娜丽莎的微笑》真迹。他好奇地问曾祖。
“爷爷,这是黑头发的蒙娜丽莎吗?”
“蒙娜丽莎?”
“不,不,她是我的……,安静公主。”
Ruhige prinzessin。
曾祖父凝神看着那幅画。低头,对还不到十岁的他说。
“Siri。记住她。”
“记住这间屋子。”
仅有那一次。
之后,司里就再也没进去过。
曾祖父临终前曾对众人交代 :
无论之后是谁住在艾兰德主城堡。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移动他所居住的、那一层楼里面的物品。
除了那位唯一被他授权的,管家。
她是赵氏仁·慈之女,赫米内。
他的这份口头遗嘱,有律师见证,百年有效。一直到,若有一天,艾兰德城堡再也不是属于艾徳勒克的财产。
仁·艾力克和慈·艾力康,是艾徳勒克家的元老,哈德里去世时,委托给他们很多事务。
如今十六年后,他们也早已故去。
慈·艾力康的女儿赫米内,现在也已经六十多岁了。
艾兰德城堡里的管家,几年前就换成了赫米内四十多岁的女儿、芬妮。
此刻,芬妮按照司里要求,带他去见自己住在城堡侧楼的母亲。
赫米内身材高大、身体健康,已经头发花白。
她很喜欢米斯巴赫和城堡附近的森林湖泊,从小就在这里生活。
她不喜欢柏林、慕尼黑那样的大城市。
她的孩子们、外孙们,除了女儿芬妮,都去那些城市生活了。连她的丈夫,都更喜欢住在大城市。
但她不离开城堡,一直留在此地。如今还在指导芬妮做事。
并且,她和已故的哈德里,有约定。
那是哈德里临终前,给她单独的嘱托。
她此时听到司里的要求,先是摇摇头。
“司里先生。抱歉。我不能帮助你。”
“这违背了哈德里先生的遗愿。”
司里知道,赫米内是一直陪伴着哈德里、护理他、直到临终的人。
她的隐形地位很高,向来是自己尊重以及敬爱的长辈。
赫米内可不仅仅是一个管家。
她是元老仁·慈的血脉,唯一的女儿。
仁·慈的儿孙,直到现在都有多人,仍在家族内部掌权。
赫米内对哈德里一直忠心耿耿,只遵照他的意愿行事。更何况是临终的嘱托。
但是,司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想起了那个房间里的那幅画。
他想起了一周前那个夜晚,自己在街头,就那么随意遇见的一个华国女孩。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再看看那幅画。
算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他要再看看,画上那个女子,长得是什么样子。
赫米内表情遗憾地摊开手。
“司里先生,很抱歉。”
她嘟囔了一句。
“这不符合,我开那扇门的条件。”
司里恳求道。
“赫米内姑姑,需要什么条件 ? 您能不能透露出来一点儿呢?”
“要是我,已经具备了呢?”
赫米内摇摇头。
“司里先生,你……,还不具备。”
哈德里先生说的,是两个条件。
只要满足其中之一,我就可以为你打开门。
但是,现在。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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