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了没几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正是吃樱桃的时候。
贾故家里人口多,庄子上送了两大筐才将将够分。
贾故正想着使人再去多买一些回来分给亲朋的时候,府上得了兴元府另一位汤姓同知的请帖。
他家前几日喜得新孙,为此,特意办了满月宴邀请亲朋好友同乐。
说起这户汤家,那可是出了名的宽厚和善之家。
当日贾故新任知府,他最为和善。
初时贾故还防备着,心里想着名声越好,害人越没个防备。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家虽未结亲,也算是通好之家。
因此贾故收了喜帖,还让徐夫人找了几个茂哥儿幼时的玩意,遣人送了过去。
那边是汤同知之妻,汤夫人收的回礼。细细问了徐夫人身体如何后,瞧着茂哥儿的旧布老虎和玩过的玉连环她便欢喜,“我原本就想着,你家茂哥儿长着壮实可人,吃饭也好。要他两件旧物回来给小喜儿添福气的。偏老爷说我胡讲究,这不,知府老爷也讲究着呢!”
说着,她又问起徐夫人,“你家夫人可好,好几月没见着了,前些日子我去城外观音寺,还给她问了道签,上上签,知府老爷好福气,只管等好消息吧!”
贾故和徐夫人听了管事娘子回来学的话,也是哭笑不得。
去了衙门还不忘向汤同知谢他夫人的好意。
无怪汤夫人言行有些大大咧咧,她原乃是二嫁之身。
前夫不过是一跑商的商户,夫妻多别离,在外另娶娇娘,想做平妻。
可自周礼以来,天下人除了那个立五个皇后被岳丈抢了皇位的皇帝,其他人皆是一妻。
汤夫人自是不愿,偏郎君移情又狠心,半点也不顾她刚生了大儿,当即母子二人一起赶出了家门。
她带着大儿从休妻另娶的前夫家离开,改嫁给当时只是个离家求学举子的汤同知。
汤同知在外娶妻,回乡之后,怕父母不同意汤夫人进门,还曾骗家中父母,谎称汤夫人所带之子,是他亲生。
汤家的老父母虽然生气儿子在求学,却不告父母娶妻,但最终还是不忍心让亲孙流落在外。只能同意了汤同知将汤夫人依六礼迎进家门。
婚后两年,汤同知与汤夫人感情深厚,又生了一子。
汤家老父母只当二孙都是亲生,皆是一样的疼爱。
要不是四五年前,汤夫人先头夫家上门认子,竟也是谁也不知其中真相。
便是如今,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被亲父一家认走,汤同知与夫人也未曾生了嫌隙,一家仍是和和美美的在过日子。
当初二姑娘贾瑗议亲,贾故本来看好的就是他家。
公婆宽厚,家里老爷子老夫人也不是挑礼之人,最重要的是,不是拘礼计较身份的人家。
可惜他家那时候只有一个独子,与贾璋贾玮一起混日子读书,看不出前程来,偏日后需要顶门立户的,必要娶一个能干媳妇。
贾故厚颜问了一回,他们竟然看上了长女贾珂。
大姑奶奶贾珂,那是贾故的掌上明珠。
与五姑娘贾玥一起养在徐夫人身边,她被贾故带着,同贾珩贾琛一起长大,别说骑马、投壶皆不在话下,还跟着看家护院的武师傅学了一手舞剑射箭,虽拉的不是大弓,可在姐妹里,也是武德充沛的那个。
那时一有宴请,贾故和徐夫人便带着她出门交友游玩。可没少人私下来问行事大方的大姑奶奶亲事。
可惜贾故和镇西将军有旧,一早定好了做亲家。
眼看大姑奶奶是说不上了,贾故也不想让人说二姑奶奶的亲事是捡长姐剩下的,便打了个糊弄,没再说起二姑奶奶。
说完他家,又说回贾故这里。
此时正是初夏往热时。
徐夫人身怀六甲,身子沉重轻易不敢出门。
然,同僚家的喜酒总是要吃的。
最后女眷这边只能由老二媳妇带着四姑娘贾玫和六姑娘贾珊一起赴宴。
与她们同去的贾故与贾琛二人则在前院男宾处吃席。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饭菜也吃了。
就在贾故抹嘴准备散场的时候,前头小厮来报,汤同知家那个认祖归宗,且已有好几载未曾露面的长子竟然进了府门!
本来说完告辞的贾故又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清酒,与二姑奶奶的公爹互相敬了一杯。
不等片刻,小厮便将人引进前厅。
之前还告醉酒的汤家老爷子此时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就连一向沉稳的老太太也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来。
长辈慈爱,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感叹了。
贾故手中的清酒再续一杯。
偏偏前厅里那些不太熟识的宾客们见状,纷纷识趣地自行离去。
连亲家公都起身说起了什么,“亲人再叙,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们就……”
但贾故却是个天生喜爱凑热闹的主儿,先前他亲爹家来认亲之时,贾故还未曾到兴元府就任,只是同在西北官场,听别人说个一二。
这会亲眼所见,自然要留在旁边好好瞧上一瞧。
他伸手拉住亲家公,“人正要和亲儿亲孙说话呢,亲家公有事坐回来与我说。”
他话音刚落,那头如今已改回亲父姓氏的汤家大儿,就已经几步上前跪于堂内,沉声泪目直呼:“孩儿拜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汤老爷子身躯微颤,尚未应答,随后而至的汤夫人便冲上前去,抓住他捶打哭诉起来,“当年他们为了娇娘,弃我们母子不顾,连件蔽体御寒的衣裳都不曾予你。若非你父亲,咱们母子二人孤儿寡母不知会被赶至何处,好在苍天有眼,叫他家断了子孙遭了报应。”
那大儿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一声不吭,任由着汤夫人数落。
见此情形,前厅未走之人纷纷驻足,连亲家公都闭了嘴。
倒是汤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不顾许多外人在场,她用手指着大儿,声音颤抖,“你个狠心无情的,就那样赤条条跟他们走了。你祖父祖母疼了你十几年,看着他们抹泪都留不下你,这会你二弟得了孩子,一家子和美,你还回来干甚?”
“母亲生养,此举确实伤娘心啊!”贾故叹道。
“许是有难言之处,为养父不有夺子之名,为亲母寻个清净。”郑同知答了一句。
“郑公此言倒也有一番道理。”贾故长叹了一口气,与亲家公又饮了一杯。
他们这厢说着,那边汤同知已经上前,拉住了气极含泪的汤夫人,轻声劝慰道:“夫人,莫要生气了。武儿走了之后,你日日担心,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何必又要往外赶呢?”
汤老夫人也走上前来,伸手唤孙儿去扶他兄长起来,教他们两口子,“团圆日子,别说旁的话。”
汤同知劝住了夫人,这才转身向贾故和几个未走的同僚赔罪,他满脸歉意解释道:“这会家中有事,怠慢了知府大人与诸位同僚,改日咱们在雁客楼再续,以做赔罪。”
这才说了几句,话都没理个明白。
贾故十分遗憾。
只能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缓声笑道:“今日本就是来给府上贺喜的,酒也喝了,饭也饱了,是该告辞的时候了,贤弟家中有事,那咱们改日再聚。”
说完,他便向汤老爷子和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带着贾琛等人告辞离去。
话虽如此,可他着实好奇,便格外留意了一些。
还是吴长家在外头与他们家负责采买的管事遇到,交谈时方才听那管事言道:“我家大爷可是我家老爷当自个亲儿子从八个月养到读书知事待娶亲时,当初那家人来寻,没脸没皮的攀扯我家老爷,大爷不认他们,要断指还亲,他们便要往上头告。”
“还是老爷当初的上官不忍耽搁老爷前程,私下劝解,大爷方才离了父母身边,回去给他们尽孝。”
“前几年他们甚至不许大爷跟咱们这边通信,这会子还是大爷得了侄儿满月的喜讯,紧赶慢赶回来的。”
贾故一想,便知道这是汤同知借着吴长之口给外头做个解释了。
往后几日,他还留意着,想汤同知许要给大儿办场认亲宴。
没想他们家提也未提,竟也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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