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内近四十年的光阴，几乎全部奉献给了枯燥而艰辛的符阵修行。当林彦终于将筑基期的符阵之道修炼至圆满时，一股深沉的心理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高强度的、持续数十年的精密推演和无数次失败挫折下，林彦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倦怠。
“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一味苦修，并非正道。”林彦轻声自语，做出了决定，“该出去走走了，看看外面的世界，换换心情。”
算算时间，外界已是十二月，而十二月十三日，便是他此世身份上的十六岁生日。
“正好，给自己放个长假，直到生日之后。”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修行之后，对年岁的概念已然模糊，但偶尔回归世俗，体验一下生辰的氛围，似乎也不错。
他心念一动，离开了空间，回到深水湾别墅。在深水湾休整几日后，林彦心中那份对尘世喧嚣的好奇心又悄然萌动。他想起此时（1958年）的澳门，博彩业正由历史悠久的泰兴公司垄断经营，其旗舰赌场便设在中央酒店。这勾起了他的兴趣，想去亲身体验一下这“东方蒙地卡罗”在何鸿燊时代之前的原始风貌。
“林二，准备一下，我们去澳门转转。”林彦吩咐道。
“是，少爷。”林二应道，随即又谨慎地问，“少爷是想去试试手气？那边环境比较复杂，需多做些安排。”
“无妨，只是去看看，体验一下。”林彦摆摆手，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想要放松和尝试的兴致，“就当是散心，也见识一下这所谓的‘人间欲望场’。”
一行人选了个风平浪静的日子，登上了往返港澳的渡轮。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林彦倚着船舷，看着香港岛逐渐远去，感觉颇为新奇。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澳门低矮的海岸线和充满南欧风情的老建筑便映入眼帘。
下船后，他们径直前往位于新马路的中央酒店。这座当时澳门最高的建筑，便是泰兴公司的核心赌场所在地。
踏入赌场大厅，一股夹杂着高级雪茄、汗液、茶水和各种情绪的热浪扑面而来。厅堂装修在当时算得上华丽，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喧嚣和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穿着丝绸长衫、捻着佛珠的富商大贾，西装革履、眼神精明的洋行经理，旗袍勾勒出妙曼身姿、巧笑倩兮的女士，以及更多穿着短打、面色或紧张或亢奋的普通市民……各色人等混杂一处，围在一张张赌台前。
林彦兑换了一小叠筹码，并未动用任何神识或超凡能力，他今天就是想做个纯粹的“凡人”，体验一下这最原始的运气游戏。
他首先走向最热闹的番摊台。
只见摊官手法熟练地用瓷碗扣住一堆白色摊子（小瓷片）。周围赌客们纷纷将筹码押在“一、二、三、四”四门上，口中念念有词，神情紧张。
“少爷，这是猜最后余数。”林二低声解释。
林彦点点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摊子，觉得有趣。他随手拿了几个筹码，凭感觉押在了“三”上。
摊官开始用摊竿每次拨开四个摊子，动作缓慢而富有仪式感。每一次拨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林彦也微微屏息，目光跟着那摊竿移动。
最后，碗底剩下三颗摊子。
“开三！”摊官唱道。
“好！”周围押中的人爆发出欢呼。林彦也嘴角一扬，看着荷官将一赔三的筹码推到他面前。“有点意思。”他感觉这简单的游戏，因其未知性，竟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刺激感。
接着，他来到了骰宝台。
三颗骰子在盅内被荷官用力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砰一声扣在台上。
“买定离手！”荷官喊道。
赌客们纷纷押注“大”、“小”或具体点数。林彦想了想，将刚才赢来的筹码，分出一半押了“大”。
开盅！四、五、六，十五点大！
“哈，运气不错。”林彦轻笑出声，心情更放松了几分。他又连续玩了几把，有输有赢，筹码在眼前增减，他完全沉浸在这种简单直接的运气博弈中，暂时将修炼、符阵全都抛在了脑后。他甚至学着旁边老赌客的样子，在开盅前轻轻喊了一声“大！”，中了之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
然后，他被百家乐相对安静又紧张的氛围吸引。
他在一张绿呢台面坐下。荷官派牌，动作优雅。
“先生，请下注。”荷官对他示意。
林彦看了看“庄”和“闲”的区域，随意将几个筹码放在了“庄”上。
牌被翻开，闲家8点，庄家……6点。
“闲赢。”
筹码被拨走。林彦挑挑眉，并不在意，下一把又加了注码押“闲”。这次赢了。他感觉这种稍微需要一点看牌运气的游戏，比纯粹猜大小更多了一层趣味。他接连玩了好几手，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随着每一张牌的开出而移动，完全投入到了这场博弈之中。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筑基修士的身份，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少年，在体验着新鲜刺激的游戏。
最后，他还去试了试牌九。
看着复杂的骨牌点数，他虚心向旁边一位老伯请教了一下规则，然后试着押了一注。虽然输了，但他弄懂了玩法，觉得这游戏需要些记牌和计算的能力，颇有意思。
在这个过程中，他输掉了一些，也赢回了不少。有一把百家乐，他押中了“庄对子”，赔率高达十一倍，面前的筹码顿时堆高了不少，引得同桌赌客投来羡慕的目光，连荷官都多看了他两眼。那一刻，林彦也忍不住和周围人一样，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得意和兴奋的笑容，体验到了那种“运气爆棚”的快感。
当然，他也看到了赌场百态：有人赢钱后狂喜呐喊，有人输光后面色惨白地呆坐，有人不断典当物品以求翻本。这些极致的情绪波动，如同浓烈的情感漩涡，冲击着他的感官。他沉入其中体验，却又在心底保持着一丝清明，如同一个体验派的演员，感受着角色，却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人生。
玩了近两个时辰，面前的筹码比起最初还多出不少。林彦觉得体验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将大部分筹码推给林二让他们去兑换，只留下几个最小额的作为纪念。
离开中央酒店时，澳门已是华灯初上。微凉的晚风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烟草味和那片刻的狂热氛围。
“少爷，手气很好。”林二笑道。
林彦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而满足：“运气是不错。更重要的是，真正放松了一下。”他回味着刚才那种纯粹的、为一点输赢而心跳加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偶尔沉溺一下，倒也是不错的调剂。”
对他而言，这数小时的沉浸式体验，是一次有效的心灵按摩。他投入地玩了，体验了赢的畅快和输的微憾，感受了赌场特有的情绪张力，然后将这一切留在身后。他的道心非但没有迷失，反而因为这番彻底的放松和体验，变得更加圆融通透，对“欲望”和“人心”有了更生动的理解。
在澳门剩余的假期里，他更加悠闲。品尝地道的葡国菜，漫步于中西合璧的历史街巷，感受这座小城独特的悠闲气息，静待自己十六岁生辰的到来。而澳门赌场的经历，则化作他红尘练心途中一段生动而有趣的插曲。
在澳门盘桓两日，尝遍了葡国菜，逛遍了狭窄而富有情调的街巷，连中央酒店的喧嚣也体验过后，林彦便觉得这座小城已无可留恋。这里的天地终究太过逼仄，如同一个精致的盆景，看久了便失了新鲜感。
“走了，回香港。”深夜，站在下榻酒店房间的窗边，林彦忽然心血来潮，做出了决定。
“少爷，现在？我立刻去安排船……”林二闻言一怔，连忙说道。
“不必。”林彦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兴奋与顽劣的笑容，“我自己回去。”
林二瞬间明白了少爷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更多的是绝对服从：“是，少爷。需要我等……”
“你们照常坐船回去。”林彦摆摆手，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嘛……想试试新学的‘交通工具’。”
他打发走林二，独自一人来到酒店天台。夜风凛冽，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远处赌场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神识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窥视。随即，他并指如剑，低喝一声：“剑来！”
一抹清亮的流光自储物戒飞出，正是那柄二阶中品的飞剑，悬浮于他身前，发出轻微的嗡鸣，剑身流淌着月华般的清冷光辉。
“嘿嘿，宝贝，今晚就看你的了！”林彦拍了拍剑柄，那股在空间里练习时被压抑的中二之气此刻在无人之境彻底释放。他纵身一跃，稳稳踏上剑身。
“疾！”
灵力催动，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托着他倏然升空！强劲的气流瞬间扑面而来，却被他周身自动浮现的淡淡灵光挡开。
升高，再升高！脚下的澳门半岛迅速缩小，如同一幅铺开的、点缀着璀璨宝石的画卷。远处的伶仃洋在月光下泛着幽深的波光，香港方向的夜空则隐约可见更密集的光点。
“哇哦！！！”尽管在空间里已飞行过无数次，但第一次在真实世界的夜空中御剑，那种无拘无束、翱翔于天地之间的感觉，还是让林彦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低吼，心中豪情顿生！
“哈哈哈！这才叫逍遥！什么汽车轮船，弱爆了！”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幸好有灵力隔绝，声音并未传开。他试着操控飞剑在空中来了个盘旋，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向后飞扬，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充斥心间。
“我是天空的王者！黑暗中的守护者！呃……好像串台了。”他脑子里闪过一些上辈子看过的超级英雄和仙侠片的画面，自顾自地玩着角色扮演，“此刻，我即是剑仙！代号……‘夜游神’？不行不行，太土了……‘港澳快线’？更奇怪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调整方向，朝着香港的大致方位疾驰而去。飞剑划破夜空，速度快得惊人，脚下的海水变成一片模糊的深蓝。
为了追求刺激，他时而猛然拔升，仿佛要触碰天际的星辰，时而俯冲向下，贴近海面飞行，溅起的冰冷水花都被护体灵光弹开，甚至还尝试着在空中做出了几个高难度的翻转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左满舵！避开那朵云！哦，是上升气流！”他嘴里嘀嘀咕咕，完全沉浸在这种御风而行的极致快乐中。“以后去北美，是不是可以直接飞过去了？嗯……灵力续航和速度可能还有点问题，不过将来肯定可以！”
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脚下是万顷波涛，头顶是璀璨星河，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一剑，纵横驰骋。这种掌控力量、超越凡俗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他深藏的少年心性与超越现实的幻想。
偶尔有夜航的飞机在极远处闪烁着灯光掠过，林彦会好奇地用神识远远“打量”一下，比较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飞行方式。“还是我这个环保，零排放，就是有点费灵力，哈哈。”
随着香港的灯火越来越近，维多利亚港的轮廓逐渐清晰，林彦才意犹未尽地降低了高度和速度，收敛了周身灵光，变得更为隐蔽。
他在夜空中绕着港岛飞了一小圈，从空中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最终，他找准了深水湾的方向，悄然滑落，如同一片羽毛般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别墅的草坪上。
飞剑化作流光没入储物戒内。林彦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畅快的飞行，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和抑制不住的笑意。
“爽！”他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感觉这次澳门之行最大的收获，反而是这回程的御剑飞行。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深谋远虑的布局者，不是那个苦修符阵的修士，只是一个刚刚实现了童年梦想、并玩得超级开心的十六岁少年。
当然，这种中二行为偶尔为之就好。他整理了一下略微被风吹乱的衣服，恢复了一贯的淡定表情，迈步向别墅走去。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了他此刻极佳的心情。
夜游港澳的“剑仙”，悄然归来，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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