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这些热情的打扰者。
她径直走向那宏伟的、象征着开放与未来的入口，黑色的瞳孔直视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建筑的实体，看到了里面某个早已锁定的目标。
沈烽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冷冷地扫过试图靠近的志愿者和记者，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对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足以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林杰则微微侧身，用身体巧妙地隔开了那个拿着相机的记者，声音平静而疏离，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抱歉，私人行程。”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数据板上，仿佛上面有无比重要的信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三人就这样，在无数好奇、惊艳、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目光注视下，如同三把出鞘的、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利刃，沉默而坚定地踏入了那座象征着光明未来的未来之窗大门。
门内，是庆典的喧嚣与明亮的灯光。
而他们带来的，却是无人知晓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冰冷风暴前奏。
妹妹的虚影仿佛无声地依附在江妍身后，灰白色的瞳孔在意识海的深处，静静地看着这场由她精心引导的盛宴，缓缓拉开帷幕。
她的声音，只有江妍能听见，带着一种冰冷的、愉悦的蛊惑：
姐姐…您看，这里的人…好多呢…
半小时后，酒店房间内。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幅残酷的画卷，将下方未来之窗的废墟全景框住。
曾经璀璨的地标此刻是扭曲的钢筋骨架、呛人的浓烟、闪烁的混乱灯光，以及蝼蚁般奔逃哭喊的人群。
烟尘混合着血腥的气息，透过未关严的窗户缝隙丝丝缕缕渗入套房死寂的空气。
江妍站在窗前最中央的位置，身形笔直，黑色的皮质短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双手随意地插在裙袋里，黑色的瞳孔——纯粹、深邃、毫无波澜——平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人间地狱。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场惨剧，更像在实验室观察培养皿中挣扎的微生物，带着一种绝对的、非人的疏离。
“妹妹，”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语调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份文件是否打印好了，“怎么样了？”
妹妹的投影无声地在她身后一步浮现。
精致的Lolita裙装纤尘不染，灰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她微微垂着头，姿态恭敬，但声音里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餍足后的愉悦：“姐姐，完美的养料。能量转化率达到了理论峰值。”
她的投影似乎凝实得如同真人，灰白的瞳孔深处有幽光流转。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沈烽站在江妍左侧稍后，高大的身躯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
他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曲，目光死死锁定在落地窗上——不是看窗外的炼狱，而是死死盯着玻璃上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那张脸。
灰尘掩盖了他西装的部分细节，但那张倒影中的脸…额角的血痕消失了，眼角的细纹仿佛被熨平，皮肤紧致，轮廓线条竟透出几分久违的、属于青年时代的锐利。
一种陌生的、充满悖论的生机在他体内奔涌，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他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
林杰站在江妍右侧靠后，背脊挺直，但微微低垂着头。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要推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却在中途顿住，他的目光同样凝固在落地窗那清晰的倒影上。
镜片后的眼睛，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镜框下那张脸…变得光滑、年轻，甚至带着一种不真实的俊朗。
时间留下的所有细微印记，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抹去。
他维持着推眼镜的姿势，指尖悬停在冰冷的镜架旁，像一尊突然断电的精密机器，所有理性的分析和辩解都在这一刻彻底死机。
沉默。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窗外传来的尖锐警笛、绝望哭嚎、建筑残骸不时坍塌的闷响，都成了这死寂背景板上扭曲的音符。
江妍的视线终于从下方的废墟移开，黑色瞳孔转向身边的两个男人，目光扫过他们年轻了十数岁、却写满惊涛骇浪的脸。
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温度、近乎程式化的弧度。
“恭喜二位，”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如同宣读一份客观的实验报告结论，“获得了永生。”
“这他妈…妍妍，这…” 沈烽像是被这声恭喜烫到，猛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猛地转头看向江妍，那双因新生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荒谬、痛苦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茫然。
他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却像溺水者般找不到任何能形容此刻感受的词汇。
这永生的滋味，裹挟着楼下无数亡魂的血腥气，噎得他无法呼吸。
林杰缓缓放下了悬在眼镜旁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烟尘的味道，刺得他肺部生疼。
他强迫自己看向江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将那个悬在所有人心头的、血淋淋的问题直接抛了出来：
“妍妍，”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现在，你的情感模块…还剩多少？”
问题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房间里所有虚伪的平静和扭曲的新生。
江妍那双黑色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凝滞了一瞬。
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仿佛在理解一个复杂的概念。
几秒钟后，她轻轻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确定的…或者说，是模仿出来的迟疑：
“…抱歉。”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沉重的铅弹，狠狠砸进了沈烽和林杰刚刚被永生重塑、却依旧血肉模糊的心脏。
江妍的目光在他们痛苦的脸上短暂停留，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淡的灰雾悄然弥漫开，让那纯粹的黑色显得不再那么分明。她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的、陈述事实般的调子：
“抱歉，林总，沈总。我不知道怎么测试情感模块…”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象征着代价的废墟，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他们的死活，我没有任何反应。这…算是结果吗？”
她像是在请教一个学术问题。
而答案，早已刻在楼下那片燃烧的废墟之上，刻在她那双正在悄然褪去纯粹人色、染上灰白的瞳孔里。
沈烽和林杰的目光死死锁在江妍脸上，看着她那双介于黑与灰之间的眼睛，看着她那张平静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脸。
窗外地狱般的景象成了她话语最残酷的注脚。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实体，将他们连同这刚刚获得的、浸满血污的永恒，一同冻结在这片巨大的落地窗前。
死寂被林杰沙哑的声音打破。
他推了下鼻梁上那副并未因身体年轻化而改变的标志性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了窗外的硝烟，落在江妍那介于黑与灰之间、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瞳孔上。
“妍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枯竭的平静，“这之后呢？没必要升级了。”
这句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却未能激起江妍眼中应有的波澜。
然而，妹妹甜美的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在江妍的耳边响起：“姐姐！我们需要升级！我们需要计划更多‘意外’！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他们的永生，才能让他们永远留在你身边！只有源源不断的‘养料’…”
江妍黑色的瞳孔似乎被这声音牵引，那层极淡的灰色瞬间变得浓郁，如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雾霭。
她垂着头，黑色的发丝滑落，遮住了部分侧脸，只听见她低低地、梦呓般地重复着：“永生…是啊，永生…为了沈烽…为了林杰…永生…”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被催眠般的空洞和执拗。
沈烽和林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看着江妍这副模样，身体因新生而充满力量，内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们知道，这一次，言语的劝阻、暴力的制止，甚至痛苦的质问，都已失效。
能否挣脱这蛊惑的深渊，只能靠江妍自己。
两人如同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沉沦。
就在这时，江妍仿佛耗尽了所有支撑身体的力气，身体一软，无声地跪坐在地毯上。
她低着头，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变得光洁无瑕、却仿佛沾染着楼下无数亡魂血迹的掌心。
“沈总，林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感，穿透了妹妹的蛊惑低语，清晰地传入两个男人耳中，“永生的滋味好吗？”她顿了顿，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自嘲般地低语，“反正我是不觉得好受…”
就在沈烽和林杰以为她将彻底沉沦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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