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城市夜景，熄灭的灯火
列车驶出市区时，林未晚终于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城市的轮廓被揉碎在夜色里，霓虹灯的光晕透过车窗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她偏过头，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眶还是红的，眼角的泪痕没擦干净，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印子。
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早已暗下去，可她不敢再点开那个邮箱。顾时砚的邮件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尘封的回忆闸门，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委屈、遗憾和不舍，此刻正汹涌地占据着她的思绪。她想起茶水间争执那天，她摔门而出时，顾时砚伸手想拉她却又收回的动作；想起她收拾工位时，故意把那盆他送的绿萝留在原地，其实是盼着他能发现异样；想起她删掉他联系方式的那个深夜，反复确认好友列表里没有他的名字，却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无数次他的账号。
列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停靠在一个中途站。站台上的灯光很亮，照亮了下车旅客匆忙的脚步，也照亮了车窗上凝结的水汽。林未晚伸出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画着圈，水汽很快模糊了她的指尖，就像那些抓不住的回忆。她看到站台上有一对情侣在拥抱，女孩踮着脚，把脸埋在男孩的肩膀上，男孩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什么，那样亲昵的模样，让她想起去年跨年夜，她和顾时砚在顶楼看烟花的场景。
那天的风很大，她冻得直发抖，顾时砚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还把她的手揣进他的口袋里暖着。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她兴奋地指着天空，顾时砚没有看烟花，却一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比烟花还要亮。当时她还调侃他“烟花这么好看，你怎么不看”，他却说“你比烟花好看”，说得她脸颊发烫，慌忙转过头去，却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
“叮咚——”列车的提示音响起，车门缓缓关闭，站台上的情侣被隔在了玻璃外，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林未晚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吹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旅客翻书的声音。她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却没有放音乐，只是想隔绝一些外界的声音，让自己能稍微平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再次加速，窗外的夜景彻底变成了漆黑的田野，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路灯，像流星一样划过。林未晚打开手机，这次没有点进邮箱，而是点开了相册。相册里还存着很多她和顾时砚的照片，有部门团建时的合影，有一起出差时在景点拍的照片，还有加班时他趴在桌上睡觉，她偷偷拍的侧脸。她一张张地翻着，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像是在触碰那些遥远的时光。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她的手指顿住了。那是她生日那天拍的，顾时砚订了一个小蛋糕，在办公室的茶水间里，借着微波炉的灯光，给她唱了生日歌。照片里的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顾时砚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打火机，正要点蜡烛，侧脸被暖黄的灯光照着，温柔得不像话。那天他还送了她一支钢笔，说“以后写报告不用总借别人的笔了”，当时她只觉得是普通的礼物，现在才知道，那支笔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是他特意定制的。
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照片里的光影。林未晚赶紧把照片关掉，把手机塞回包里，双手捂住脸。她不想再哭了，可那些回忆像潮水一样，一次次把她淹没。她以为离开这座城市，就能摆脱这些情绪，可现在才发现，顾时砚早已变成了她记忆里的一部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带不走。
列车终于抵达了南方的这座城市。林未晚提着行李箱，跟着人流走出高铁站。出站口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和北方干燥的风截然不同。她抬头看了看夜空，这里的星星很少，只有几颗零散地挂在天上，不像北方的夜空，星星又亮又密。她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离开的准备，查了租房信息，投了简历，可真的站在这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拿出手机，想搜附近的酒店，却不小心点开了朋友圈。共同好友的动态里，有一张办公室的照片——是同事拍的庆功宴，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举杯笑着，唯独少了她和顾时砚的位置。照片的背景里，她曾经的工位空着，桌上的绿萝被移到了窗边，阳光照在叶子上，看起来比之前茂盛了些。她知道，那一定是顾时砚做的，他总是记得这些她不在意的小事。
关掉朋友圈，她拖着行李箱，沿着街道慢慢走。南方的夜晚很热闹，路边的小吃摊冒着热气，摊主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此起彼伏。她路过一家卖糖水的铺子，闻到了熟悉的红豆沙香味，忽然想起顾时砚曾经在网上给她买过南方的糖水罐头，说“听说这个很甜，你应该喜欢”。当时她还吐槽他“太甜了，会胖”，可还是把一整罐都吃完了。
她停下脚步，站在糖水铺前，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老板，要一碗红豆沙。”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夜景。街道上的路灯很亮，照亮了行人的脚步，也照亮了铺子里暖黄的灯光。很快，红豆沙端了上来，热气氤氲着，带着甜甜的香味。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糖水滑进喉咙，甜得有些发腻，可她却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进去。
原来有些味道，真的会和某个人、某段回忆绑在一起。就像这红豆沙，以前觉得甜，现在却尝出了满心的苦涩。
吃完糖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林未晚找了一家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时，前台递给她房卡，笑着说“祝您入住愉快”。她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走向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墙上映出她孤单的身影，行李箱上的小熊挂件晃来晃去，耳朵上的绒毛蹭到了她的手，软软的，像顾时砚曾经揉她头发的触感。
进了房间，她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是这座城市的夜景，高楼大厦的灯光璀璨，车流汇成了金色的河流，看起来繁华又热闹。可这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她想起在北方的那座城市，她和顾时砚住的小区离公司很近，每天下班，他们会一起走回去，路过楼下的便利店，偶尔会买一支冰淇淋，夏天吃草莓味，冬天吃香草味。那时候的日子很平淡，却充满了烟火气，现在想来，竟是她最珍贵的时光。
她靠在窗沿上，拿出手机，终于还是忍不住点开了邮箱。顾时砚的邮件还在置顶，她又仔细读了一遍，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他说“办公室的时钟停在了她平时下班的时间”，她仿佛能看到他站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看着那个停摆的时钟，眼神里满是落寞；他说“把那支钢笔放在了她的工位抽屉里”，她好像能想象到他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把钢笔放进去，希望她能发现的样子。
她握着手机，手指颤抖着，终于在回复框里打下了几个字：“我看到邮件了，钢笔我没拿到。”可刚打完，又删掉了。她觉得这句话太生硬，像是在抱怨。她又重新打：“其实我也很后悔。”可还是删掉了，觉得太软弱。反复修改了很多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只是关掉了邮箱。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列车已经驶出了那座城市，她和顾时砚，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轨道。
林未晚走到行李箱旁，打开拉链，拿出一件顾时砚的衬衫。这件衬衫是她收拾行李时，不小心放进去的，是他去年生日时穿的那件白色衬衫，领口处还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她把衬衫抱在怀里，就像以前抱着他的胳膊一样，熟悉的味道让她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眼泪无声地落在衬衫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窗外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是深夜了。她把衬衫叠好，放回行李箱，然后走到床边，躺了下来。没有拉窗帘，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顾时砚的样子——他笑着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有在车站错过她时，可能会有的失落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高铁站，顾时砚站在检票口，手里拿着那支刻着她名字缩写的钢笔，笑着对她说“别走，我们重新开始”。她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可她却笑得很开心。可就在这时，闹钟响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的灯光还亮着，梦里的场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坐起身，摸了摸眼角，全是泪水。原来连在梦里，她都还在期待着和他重逢。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新的一天开始了。林未晚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怎么遗憾也回不去了。她要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哪怕心里还装着那些遗憾，也要努力往前走。
她转身，走到行李箱旁，打开拉链，把那件白色衬衫拿出来，放在了衣柜里。然后，她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顾时砚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按下了“添加到通讯录”。她不知道顾时砚会不会通过，也不知道通过之后该说些什么，可她不想再像在车站那样，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城市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林未晚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或许，有些错过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可她愿意等，等一个可能，等一个和顾时砚再次相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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