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技校里,有一门课程叫《职业道德》。里面谈了很多哲学上的东西,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标新立异的什么东西罢。其中谈到了生死的问题,生命的价值问题。引起了很多同学们的私下交流。魏尚考是年龄小的,又对这些课程不入心,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兴趣。对于同学们议论,他也只是听听而已,从来没有发表过自己的看法,但有一点他却印象特别深刻,就是他的一个同学的一句话始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一个下午,应该是饭后,王建贵、刘学武、魏尚考一行三人出去散步。出了学校大门,往西走,是一条较宽的土路,他们沿着这条土路一面慢慢走着,一面七嘴八舌地闲扯。大家似乎都蛮开心的。
王建贵这个人呢?个子比较高,偏瘦,但比魏尚考要胖一点,身子有点哈,脸长长的,黑黄色皮肤,不是很明显,有一个小虎牙,眼睛大而且有点腼腆的样子,表情比较随和,走起路来,虽躬腰但好像一阵风,但就是他,因为据说他父亲当过什么主任,大家也拿他不敢轻视,对他还蛮是敬畏。
实际上他是老实人,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那么莫测高深,那么……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极为平常的人。然而,他却神使鬼差地得到了大多数同学们的青睐和比较尊重。
他在学习上,也不是很突出,但总体或许比魏尚考可能强那么一点点,因为魏尚考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老想着另谋高就。
有一天,上气象学,老师让他回答凝结核的作用,他低声稍微带点结巴地回答:“嗯……凝结核……是对流层中的……尘……尘埃、烟尘等极微小颗粒”,咳咳了两下又说,“……嗯……嗯……是水……水汽凝结的……的核心……在两千米以下低……低空形成积云和层云……最后形成云滴,经垂……垂直对……对流形成雨……雨滴……”……一下引得同学哈哈大笑。
王老师面无表情地瞅了瞅他,“行了,你马……马坐下吧……等……等会……”王老师自己也笑了,“看,……看起来结巴子也能传染人来嗨!哈哈……”
但是,就是这么一位在魏尚考看来,憨厚老实的同学眼里,尤其是杨曼野和张伟阳眼里,却成了不可估量的大神级人物。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思维逻辑是,“老子英雄,儿子必定好汉,老子无能,儿子大概率聪明不哪里去……”估计这就是他们小鸡蛋脑子逻辑,还自以为聪明,信誓旦旦,不可一世。
……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这时有人指了指前面的烟筒,好像还有怪怪的味道。
魏尚考一看,在远处的围墙里,有一幢烟筒,好像阴森森的,灰蒙蒙的,散发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气味,心想:不就是一个烟筒吗,我们家那边副业厂盆窑厂子多,比这大的烟筒多了去了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不对,这气味不对?!
然后,魏尚考回过头,望了望后面跟着的刘学武、王建贵,问道:“唉唉唉,这是什么味道?这是什么工厂?”
“什么工厂,回炉公司呗?”王建贵嘻嘻呵呵地笑着说道。
魏尚考毕竟年龄小嘛,对回炉这个借喻词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世俗语言。
“回炉?回炉?什么叫回炉?”魏尚考带着惊讶好奇的目光。
刘学武耷拉着胳膊,低着头,嗤嗤地笑了,“哈哈哈,毕竟是小孩嘛,说你小,你还不服,啥也不懂,幼稚得很呢?我就奇了怪了,朱小桦怎么就看上你了,哈哈哈!”
“别墨叽,快解释解释,什么叫回炉?俺可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呢?”魏尚考天真烂漫地着急地问道。
他们俩相视一笑,“那就告诉你吧”,王建贵用手指了指前面的烟筒,“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
“刚才好像问你来吧?是什么?”魏尚考还是有点萌萌哒。
“火……葬……厂……”王建贵点着手指头,一字一顿地说。一旁的刘学武也跟着说:“烧死人的地方!”
“啊?!吓死我了,这个鬼地方,吓人!怎么离我们学校这么近干嘛?”
“你有本事,把人赶走吧?哈哈哈”刘学武不紧不慢地微笑着。
“嗯……你去说好了,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魏尚考心情好像因为这个地方的存在,感官上不舒服,心情有点低落。
“我们的《职业道德》书上不是说吗,人总会死的,这是自然规律……毛主席也说过,人或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刘学武在那里忽然一改他往常沉默寡言的风格,突然变得口若悬河起来了。
这时王建贵低着头,用他的穿着皮鞋的脚,轻轻地踢了一下路边石块,然后又慢慢地走着,幽幽地说道:“就好像这块石块,砸碎了撒在地里出庄稼,人也一样,活着时,活蹦乱跳的,就像我们,一旦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这块石头,变成一把土了,一把灰尘,下地种菜!呵呵,唉——”
魏尚考愣了愣,心想:嗯——,是呢,人活着,能说话,能思想,能欢乐,能痛苦,一旦死了,都烟消云散了,什么都不知道了,重新归无大地,唉……
这这一句话,是魏尚考对王建贵印象最最深刻的一个印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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