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神色未变，直接开口，低沉的嗓音像砾石滚过天鹅绒：“给我一套内衣。”
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助理订一份午餐。
售货员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混合着探究与羡慕的情绪取代。
她飞快地打量着他——这样的男人，亲自来买内衣？
他背后的女人，该是何等的幸运，或者说，何等的……令人嫉妒。
“不知先生是给女朋友，还是……太太挑选？”
她试探着问，试图为这暧昧的行为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普通朋友。”
顾燃淡漠地纠正，视线已不耐地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扫过。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
那是一套黑色蕾丝内衣，设计得极尽巧思。
薄如蝉翼的黑色网纱与细腻的刺绣蕾丝交织，几乎半透明，关键部位仅以繁复的花纹稍作遮掩，透出一种欲语还休的、直白的诱惑。
几乎是立刻，他冷硬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闻溪那身冷白皮，像上好的羊脂玉，被这浓墨重彩的黑色紧紧包裹、勒缚。
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碰撞，蕾丝边缘陷入细腻的软肉，会勾勒出怎样惊心动魄的弧度……
这画面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击中某根神经，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售货员和旁边几位悄悄竖着耳朵的同事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给普通朋友买内衣？”
这几个字在她们无声的视线交流里翻滚，瞬间滋生出无数香艳旖旎、不可言说的想法。
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售货员保持着专业微笑，抛出关键问题：“请问先生，您朋友……是什么罩杯呢？”
顾燃明显顿住。
罩杯，他懂那个字母序列所代表的意义。但……cd？还是EF？
他确实不太清楚，只有一个模糊而震撼的手感记忆。
他拧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这种琐碎的细节，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
骨节分明，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虚握了一下，似乎想抓住那个虚无缥缈的尺寸。
最终，他不太确定地，甚至带点破罐破摔的意味，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个饱满的、近乎抓握不住的弧度，沉声补充道：“大概……这么大。我一只手，握不住。”
空气死寂了一秒。
几位售货员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有人下意识地别开视线，有人轻咳掩饰尴尬。
从业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如此……原始且直观的方式来确定尺寸，带着一种野性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坦率。
经验丰富的售货员艰难地稳住声线，试图化解这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根据……呃，先生的描述，您朋友应该是d杯。那她平时偏好什么款式？舒适型？聚拢型？还是……”
“就这个。”
顾燃打断她，手指不容置疑地指向那套黑色蕾丝，终结了所有无意义的询问，“拿对应的尺码就行。”
“好、好的先生，您稍等。”
售货员几乎是小跑着去取货。
包装好的精致纸袋被递到他手中，他利落付钱，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风铃再次响起，带无数浮想联翩的目光。
看着那辆黑色越野车利箭般驶入车流，最初接待他的那位售货员才长长舒了口气，对围过来的姐妹低声感叹，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啧……有钱人玩得真花。”
一滴温热的泪，毫无预兆地跌落在泛黄的信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闻溪沉浸在那汹涌回溯的时光里，丝毫未曾察觉，一个高大的阴影已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带着冷冽的雪松气息。
“闻医生？你在干什么？”
低沉的男声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一室静谧。
闻溪悚然一惊，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脊背僵直，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迫使自己缓缓转过身。
睫毛上还挂着未跌落的泪珠，视线低垂，不敢触碰他那迫人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我......”
顾燃的视线扫过那个被打开的礼盒，瞳孔骤然紧缩。
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骨节泛出用力的白。
一股毫不掩饰的、近乎狠厉的戾气从他眼底迸射出来，直直钉在眼前这个女人。
空气霎时变得稀薄而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闻溪被他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噬人的凶光慑住，心脏狂跳，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利刃，要将她凌迟。
“你知不知道，”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未经允许，翻看别人的私人物品，是很不礼貌的？”
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危险的压迫感。
恐惧攫住了她，可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叛逆也随之升腾。
是他的私人物品吗？
这明明是她一字一句，倾注了年少所有懵懂、炽热又卑微的情感写就的……凭什么？
心里翻江倒海，出口的声音却因情绪激动而大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破罐破摔的尖锐：“那你没经过我允许就吻我……你礼貌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顾燃显然也怔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如此境地，竟还敢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反过来将他一军。
尤其是看到她泛红的眼圈，那里面氤氲的水汽和强装的镇定，像一根细微的针，莫名刺中了他心中某个不设防的角落。
那股翻腾的怒意和杀机，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罕见地沉默了。
只是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动作有些生硬。
闻溪下意识接过，袋口微敞，里面那抹黑色蕾丝跃入眼帘，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绯红迅速蔓延至耳根颈侧。
顾燃侧过身，动作近乎郑重地合上那个盛满过往的盒子，“咔哒”一声轻响，将它锁进了床头柜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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