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柏原别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港岛，苏醒了。
昨夜油麻地的血与火，仿佛被这晨光彻底净化，只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电视新闻正在以一种克制而官方的口吻，播报着昨夜的“辉煌战果”。
“本台消息：我港岛警队于昨夜展开代号为‘净化’的雷霆行动，成功捣毁盘踞于油麻地多年的黑社会贩毒组织‘新记’，行动中缴获大量新型毒品，拘捕涉案人员上百名……”
画面上，是o记警司陈永仁，他正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介绍着案情。
他的身后，是拉着警戒线、一片狼藉的街道。
黄文静就这么穿着那身丝质睡裙，赤着脚，怔怔地站在电视机前。
她一夜未眠。
屏幕上那张她曾经无比熟悉，象征着“正义”与“秩序”的警徽，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无比讽刺。
一场血腥的黑道火并，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警方的“完美配合”下，被粉饰成了一次伟大的功绩。
黑，被说成了白。
罪，被谱写成歌。
而缔造这一切的那个男人，此刻正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见习督察制服，从二楼缓缓走下。
他俊美，高冷，眼神淡漠。
仿佛昨夜那个如魔神降世，弹指间屠戮上百人的“鬼面阎罗”，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早。”
余九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看，这就是你曾经扞卫的‘程序正义’。”
“只要掌控了规则，魔鬼，也能被塑造成天使。”
黄文静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转过头，看着余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干涩地问：“那些人……新记的人，都死了吗？”
“不该死的，都活着。”
余九的回答，轻描淡写。
“该死的，一个没留。”
他拿起桌上的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这个世界很公平，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只是，由谁来审判，由谁来量刑，我说了算。”
黄文静沉默了。
她无法反驳。
因为余九昨晚给她看的那些绝密档案，那些被权力掩盖的罪恶，让她明白，法律的天平，早已倾斜。
这时，余九的私人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陆明华疲惫而又带着一丝敬畏的声音。
“余sir，你昨晚，玩得太大了。”
“整个警务处管理层，昨晚开了一夜的会。”
陆明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心力交瘁。
“新记的后台是西九龙总区的前指挥官，他今天一早，就捅到了保安局，要求彻查。”
“然后呢？”余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陆明华苦笑一声，“然后他半小时后，就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被IcAc的人带走了。”
“我把你昨晚给我的那份‘黑材料’，匿名递交了一份。”
余九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陆副处长，效率不错。”
“我这不是为你办事，是为我自己！”陆明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你这把刀，太快了，快得让我害怕！”
“我昨晚一夜没睡，不是因为新记，而是因为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统一港岛黑道？还是把整个警队都掀了？”
余九轻笑一声。
“陆副处长，你的格局，小了。”
他端起一杯牛奶，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
“我要的，不是掀翻桌子。”
“而是，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你……”陆明华被他这狂到没边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昨晚的事，只是开胃菜。新记背后，有一个叫‘亚洲犯罪辛迪加’的组织，你应该不陌生。”
余九的声音，陡然变冷。
“我哥黄文忠的案子，就是被他们的人压下去的！”黄文静听到这个名字，情绪激动地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的陆明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余九给了黄文静一个“安静”的眼神，继续对着电话说道：“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港岛，调查新记覆灭的真相。”
“我需要你，动用cIb（刑事情报科）的全部力量，盯死未来一周，所有从金三角、东南亚入境港岛的可疑人员。”
“我要他们所有人的资料。”
“你这是要……跟‘辛迪加’开战？”陆明华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不是一个社团，那是一个由各国军阀、毒枭、政客、富商组成的，跨国犯罪帝国！
其实力，足以颠覆一个小国家的政权！
“不。”
余九的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是狩猎。”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黄文静呆呆地看着余九，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神话战场的蝼蚁。
黑社会火并，警队高层博弈，跨国犯罪帝国……
这些在过去看来遥不可及，只存在于卷宗里的名词，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活生生地展现在她面前。
而这一切的漩涡中心，就是眼前这个，只有十九岁的青年。
“害怕了？”
余九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要么，穿上衣服，走出这扇门，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回去当你的见习督察。我会抹掉你所有的记忆，让你继续活在你那‘非黑即白’的童话世界里。”
“要么……”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黄文静娇嫩的嘴唇，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就留下来，穿上我为你准备的衣服，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黄文静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眼眸，心脏狂跳。
走？
她还能走得了吗？
她的信仰，她的世界，她的身心，都早已被这个男人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离开他，回到那个充满谎言与虚伪的世界，对她而言，比死亡更痛苦。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那是对过去的告别。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迷茫与挣扎，都化作了决然。
“我……穿什么衣服？”
她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余九笑了。
他松开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苏媚便端着一个托盘，恭敬地走了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那不是警服。
而是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套裙，一条肉色丝袜，以及一双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的，十厘米黑色细高跟。
旁边，还放着一个首饰盒。
盒子里，是一副金丝眼镜，和一支刻着“Y”字标记的，万宝龙钢笔。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湾仔重案组的黄文静。”
余九的声音，如同君王的敕令。
“你的新身份，是‘净化者’专案组的首席顾问，直接向我负责。”
“你的职责，不是抓捕罪犯。”
“而是……”
他拿起那副金丝眼镜，亲自为黄文静戴上。
冰凉的镜框，贴在温热的肌肤上，让黄文静的身体，再次绷紧。
透过镜片，她眼中的世界，仿佛都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冰冷。
“……为我，剖析这座城市里，所有披着人皮的‘鬼’。”
“我要你，成为我的眼睛，看穿所有的伪装。”
“成为我的大脑，分析所有的罪恶。”
“黄文静……”
余九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一刻，黄文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屈辱与兴奋的奇异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她知道，从她戴上这副眼镜开始。
那朵带刺的白玫瑰，已经彻底凋零。
取而代之的，将是一朵在深渊中，为魔王而绽放的……
黑暗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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