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楼,“净化者”小组的办公室。
空气,死寂得能听到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陆明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此刻铁青一片。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刘杰辉,死了。”
“嗯。”
余九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客厅。
“畏罪自杀,报告黄文静会写,写好了给你送过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畏罪自杀?
陆明华的太阳穴狠狠一跳,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喉咙!
在o记的审讯室,用同僚的配枪,打穿自己的眉心?!
这种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余九!”
陆明华猛地一拍桌子,那张价值不菲的黑曜石办公桌发出沉闷的巨响。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杀的是o记总警司!他背后有多少人?你这一枪,是打在整个警队高层的脸上!”
“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里!盯着你!也盯着我!”
“只要一步走错,我们就会被那些饿狼,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几乎是在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然而,余九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端起了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所以呢?”
他抬起眼,反问。
“陆sir,你把我从警校里捞出来,成立‘净化者’,不就是为了做这些脏活吗?”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把听话、懂规矩的手术刀,那你大可以去找内务部那群废物。”
余九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却像重锤敲在陆明华的心上。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远超他年龄的,如深渊巨兽般的恐怖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陆明华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我再说一遍。”
余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我,不是刀。”
“我是,执刀的人!”
陆明华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被余九这番话里,那毫不掩饰的滔天野心,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余九是他手里最锋利的武器,用来铲除异己,重塑警队。
他想驾驭这头猛虎。
可现在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哪里是找到了猛虎,他分明是亲手打开了地狱的牢笼,放出了一头要吞噬天地的史前凶兽!
清除毒瘤?
不!
他要的,是把整个棋盘都掀了,然后按照他的规则,重新摆上一副新的!
“你……”
陆明华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又无比陌生的脸,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看懂过他。
“你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他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怕?”
余九笑了,那笑容里是刺骨的嘲讽,和对世间万物都无所谓的漠然。
“陆sir,从我决定爬回人间的那一刻起,‘怕’这个字,就从我的骨头里被剔出去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死神的钟声。
“我今天能让刘杰辉‘畏罪自杀’。”
“明天,就能让李杰辉、王杰辉,任何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人,‘意外身亡’。”
“谁敢挡我的路,谁,就是下一个刘杰辉。”
话音一顿,余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猛地锁定了陆明华!
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像一头饥饿的狼,盯上了猎物的喉咙!
“而你,陆sir……”
“……要么,选择与我这头‘凶兽’共舞,未来港岛警队,你我平分秋色。”
“要么,就等着被我和那些所谓的旧势力,一同碾成齑粉!”
“路怎么选,我相信以副处长的智慧,不难判断。”
轰!
赤裸裸的威胁!
毫不掩饰的摊牌!
一股寒意从陆明华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后背的衬衫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看着余九那双眼睛,那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明天港岛新闻的头条,就是警务处副处长陆明华,因“抑郁症”在家中吞枪自尽!
他赌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棋手,却没想过,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对方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漫长的沉默。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明华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颓然地瘫倒在椅背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无力地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
“刘杰辉的案子……我会压下去。”
“周啸天,还有他背后所有人,一个星期之内,我要他们在港岛彻底消失!”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权限!”
“也是……我的底线!”
“成交。”
余九站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警队这把最强悍的暴力武器,才真正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合作愉快,陆sir。”
他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陆明华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余九。”
“你……到底是谁?”
余九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一个……”
“从地狱里爬回来,讨债的……恶鬼。”
“咔哒。”
门被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明华一人,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名为“净化”的豪赌中,押上了身家性命。
再也,无法回头。
突然——
嗡嗡。
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陆明华颤抖着手,点开了信息。
屏幕上,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最疼爱的女儿,正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出中学校门。
照片的拍摄角度,就在街对面,清晰得连她脸上的青春痘都看得一清二楚。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
【陆sir,令媛很可爱。】
“砰!”
手机从陆明华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血丝瞬间布满了眼球,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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