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续。
雷震的伤养了半月,肩头的枪伤虽已结痂,抬手时仍扯得筋骨发紧,后背被弹片划开的创口,夜里翻身都会渗出血迹。但烈火队没有时间等他痊愈,鲁南的土地上,日军的铁蹄从不停歇。枣庄以北的薛城,一座崭新的军械库在废弃火车站的旧址上拔地而起,从青岛港运来的山炮拆去木箱,机枪码得齐整,弹药箱堆成了小山,日军正计划沿津浦线南下,将这些杀人利器送往前线,增援徐州战场。
消息是马飞飞亲自探得的,他派人送来一封染着墨香的信,字迹遒劲有力,只写了寥寥数语:“此库若成,鲁南必危,百姓无宁日,务必毁之。”
雷震捏着信纸,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麻纸,伤口的疼痛仿佛都淡了几分。他掀开盖在身上的破旧棉被,不顾身旁队员劝阻,连夜敲响了临时营地的铜盆。烈火队在上次奇袭枣庄据点后,伤亡惨重,原本百余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三十七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断了手指,有的瘸了腿,还有的胸口留着弹孔,呼吸时都带着喘息。但听到集合的信号,没有一个人迟疑,借着微弱的油灯光,陆续聚集到山坳里的空地上,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他们早已不是为了活命而战。从被日军强征入矿,看着兄弟们被活埋在坍塌的矿道,被日军绑在矿柱上浇油焚烧,被饥饿和病痛折磨得倒在棚户里开始,他们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让那些侵略者血债血偿。
队伍出发的那天夜里,天空阴沉得厉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呼啸的山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雷震走在队伍最前面,腰间的热剑并未出鞘,剑鞘却隐隐透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仿佛里面藏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他身后,队员们背着简单的武器:二十根削得尖尖的木矛,木头上还留着新鲜的木纹;十五把锈迹斑斑的工兵铲,是从废弃矿场里翻出来的,铲刃依旧锋利;还有三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炸药,两捆雷管,这是他们仅有的重火力。没有枪,没有手榴弹,甚至连一张完整的薛城地图都没有,但他们熟悉鲁南的每一寸土地,熟悉山林的走向,熟悉矿道的结构,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燃烧着熊熊的仇恨,有着不怕死的魂。
薛城军械库的防备远比想象中严密。库房建在废弃火车站旁,四周拉起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上面挂着铃铛,稍有触碰便会发出声响。探照灯的光柱在库区来回扫射,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岗哨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个,个个端着步枪,警惕地盯着四周。五座库房都是钢筋水泥浇筑而成,墙壁厚得超过一尺,寻常炸药根本无法炸开。更棘手的是,库区地下埋着电缆,一旦爆炸的冲击波波及,就会触发警报,三十里外的日军大队很快就会赶来增援。
雷震蹲在百米外的洼地草丛里,目光紧紧盯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库区,一言不发。身后的队员们也都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夜风中交织,每个人的眼神都死死锁在目标上。过了许久,雷震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咱们都是下过井的矿工,知道怎么在坚硬的岩层里打眼,知道怎么让炸药在最关键的地方起爆。这五座库房,在我眼里,不过是五个大一点的矿洞。”
他伸出手指,指向库区西侧一处低矮的排水沟:“那底下是条暗渠,直通城外的河。当年修火车站的时候,工人们偷工减料,渠壁只用砖砌的,没加钢筋,不结实。咱们从这里进去,沿着暗渠摸到库房底下,把炸药埋在地基的承重柱下,用导火索串起来,一次性引爆,保证能把这五座库房夷为平地。”
计划定下来,行动就在子时开始。七名身手最敏捷的队员先钻进了排水沟,剩下的人在原地警戒。雷震亲自带队断后,他弯腰钻进暗渠,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渠底的淤泥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泥浆顺着裤腿往上爬,冰凉刺骨。队员们相互搀扶着,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有碎砖掉落进泥水里的细微声音,很快就被风声掩盖。
爬行百米后,终于到了库区下方。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钢钎,小心翼翼地凿开渠顶的砖块,动作轻柔而坚定,碎砖一块块落入泥水,没有引起任何警觉。地基暴露在眼前,雷震亲自操起钢钎,在五座库房的承重柱下方,分别凿出一个深深的洞。他没有用锤子,而是凭着手臂的力量,将炸药一点点塞进洞里,每一掌落下,掌心的温度都将炸药的引信微微烤热,却又恰好不会引爆——这是他得到热剑之后,慢慢摸索出的本事,仿佛他的血液里也流淌着火焰,与手中的剑融为一体。
导火索全部布设完毕,队员们已经准备好沿原路撤退,雷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盯着那五包足以掀翻整片库区的炸药,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光炸了军械库还不够。小鬼子明天还会逼着矿工们挖煤,矿场不会停,他们还会运来更多的武器,杀戮还会继续。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鲁南的土地上,反抗的火是烧不死的。”
他缓缓抽出热剑,剑身一出鞘,便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处滚动的雷声,在黑暗中回荡。雷震将剑尖抵在地面,缓缓下压,剑锋所过之处,坚硬的水泥地面竟像被高温融化的蜡一样,慢慢化开,一道细长的沟壑从库区边缘蔓延而出,一直延伸到旁边的铁轨上。他以剑为笔,以自身内力催动剑中烈火,在大地上刻下八个字:
烈火不熄,血债血偿
这八个字刻得深达半尺,边缘被烈火烤得焦黑,仿佛是被天火焚烧过的痕迹,在黑暗中透着一股威严。刻完最后一笔,雷震收剑入鞘,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泥水里。这把热剑虽与他心意相通,但每一次动用如此威力,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骨头,疼得钻心。
“走!”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队员们不敢耽搁,迅速跟着他沿原路撤出暗渠,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刻钟后,导火索燃到了尽头。
轰——!
五声巨响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发生了地震。五座钢筋水泥库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地下猛地拔起,然后轰然坍塌,扬起漫天尘土。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染成了赤红,铁皮、木箱、炮弹碎片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如同雨点般四散飞溅。铁轨被硬生生掀飞数米远,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而雷震刻下的那八个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宛如一道神圣的谕旨,震慑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
三十里外的日军大队听到爆炸声,立刻紧急集合,连夜赶往薛城。当他们赶到库区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和燃烧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炸药和焦糊的气味。军械库的指挥官跪在焦土上,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他不懂中文,却被身边的士兵指着地上的八个字,翻译官战战兢兢地念出了意思。听完之后,那指挥官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是喃喃道:“这不是人干的……是火神在报复……”
消息很快传到了马飞飞那里。他正站在山巅,望着北方薛城方向的火光,久久没有说话。夜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良久,他转身走进山间的密窟,那里有一座简陋的熔炉,炉火正旺。他取出一块新采的赤铜矿,扔进熔炉里,火焰瞬间蹿起老高。他要为雷震铸一副护臂,专门用来抵御热剑带来的反噬之伤。铁锤落下,叮当作响,在空旷的密窟里回荡,他一边锻打,一边低声自语:“你刻下的不是字,是檄文。从此,这鲁南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是谁在守护他们。”
而雷震并没有回山。他带着幸存的三十七名队员,悄然潜回了枣庄矿区。他心里清楚,日军绝不会善罢甘休,军械库被毁,他们一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而矿区的百姓,将会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他不能离开,他要守在这里,守着那些还在矿下挣扎的同胞,守着这片浸染了兄弟们鲜血的土地。
果然,三日后,日军封锁了整个枣庄矿区,挨家挨户地搜捕“暴徒同党”,凡是有嫌疑的人,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矿区里一片哀嚎。一名老矿工因为藏匿了烈火队剩下的几根炸药引信,被日军发现后,绑在矿柱上活活烧死。熊熊的火焰吞噬着老矿工的身体,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矿区,却始终没有说出烈火队的任何消息。
雷震就藏在不远处的废弃棚户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队员们一个个红着眼眶,想要冲出去拼命,都被雷震死死按住。他知道,现在冲出去,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会让整个烈火队陷入绝境,他们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
当夜,雷震让队员们留在营地,自己独自一人潜入了日军的营房。营房里,日军士兵们正在熟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雷震抽出热剑,悄悄走到营房中央的锅炉旁,将剑尖缓缓插入滚烫的锅炉管道。热剑的高温瞬间传递到管道里,锅炉内的水汽急剧膨胀,片刻之后,一声巨响,锅炉轰然爆炸,滚烫的蒸汽如同猛兽般撕裂了整座营房。睡梦中的十余名日军来不及反应,就被高温蒸汽活活烫死,化为一滩滩血雾。
营房的墙壁上,雷震用热剑又刻下一行焦黑的字:
烧一人,焚一营
这一次,字迹依旧带着烈火的温度,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消息传开后,日军士兵个个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轻易烧杀平民。他们怕了,怕那个神出鬼没的雷震,怕他手中那把能喷火的剑,更怕那永不熄灭的烈火。
从此,雷震的名字不再只是一个剑客的名号,他成了矿工们心中的火种,成了黑暗中不灭的光。有人说,在最深的矿道里见过他,热剑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通道,指引着迷路的矿工找到出口;有人说,在暴雨的夜里见过他,雨水浇透了他的衣衫,他却依旧伫立在山岗上,剑尖始终指向北方,仿佛在等待下一场战斗。
后来,马飞飞在山巅为他立了一块碑,碑上没有刻生平,没有记战功,只刻了四个字:
火在人间
石碑面朝枣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矗立在那里。每逢雷雨之夜,碑身就会隐隐发红,仿佛有一团烈火在里面燃烧,从未熄灭。
而雷震,依旧在行走。他走过鲁南的山山水水,走过每一个被日军践踏的村庄,走过每一条漆黑的矿道。他的剑未曾冷却,他心中的烈火未曾熄灭,他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只要还有一个侵略者留在这片土地上,他的战斗,就不会停止。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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