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我是大队长，还是他亲老叔，我不去，他能给他妈下葬？也忒不像话了？”
余金香撇撇嘴，懒得看着死老头子，一把年岁了，揭起对方的短来，一点都不含糊：“呦呵，还亲老叔，这些年，那几个孩子，你什么时候管过，问过？
你二哥个败家子，大烟鬼，他都卖闺女了，咋也不见你问上一嘴？
现在装什么装？咱俩都过一辈子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驴粪蛋子表面光，我告诉你啊，我可不管你上外头啥德行，你在家里头，别给我丢人，儿媳妇都看着呢，你个做老公公的还有没有德行？”
刘富贵看向厨房里头，隔着窗户偷笑的三个儿媳妇，顿时老脸一沉，黑如锅底，大烟袋锅子朝着身边的小桌子上头使劲的敲敲，梗着脖子道：
“行了，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胡咧咧个屁的？我现在就过去看，你刚才说去挖坟坑了是吧，我得去瞧瞧啊？
得埋在我二哥身边上，咋滴也是个伴儿！”
刘富贵手里攥着烟袋锅子，背着手朝着家门外头走，他媳妇余金香在他走后，忍不住的吐槽：“我呸！还埋你二哥边上？咋滴啊？人嫁到你刘家了，连魂儿也嫁给你了？
一辈子被一个大烟鬼磋磨，生的仨闺女，好险被卖了俩，好不容易自己赎回来了，还要被大烟鬼整天抄家，跟你们老刘家有什么可过的日子吗？
有啥值得留恋的，死了还挨着去？”
余金香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刘富贵，虽然没有抽大烟，没有卖儿卖女，但是也是个老混蛋，干的都是没皮燕子的事儿！
整的多少人都在他身后，骂他生儿子没有屁眼！
真他娘的，就是没有屁眼，老大生出来三天，活生生的被屎给憋死了，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孩子肚子被撑得鼓圆，没日没夜的哭闹。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刘富贵这老东西，在孩子刚没气的时候，就偷摸的去把孩子埋进山里去了，硬是连埋在哪里了都不告诉她。
这都过去几十年了，孩子们都娶媳妇，生孩子，大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可是，余金香依旧忘不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不成，老二家的，你带着老三家的跟老四家的，你们做饭，我得去追上你们爸爸瞧瞧去，总觉得要出事呢！”、
余金香摘下身上的围裙，刚走出门，就看见石子道上，刘琦那孩子跪在刘富贵的面前，打眼一瞧，她就知道，人家孩子不计前嫌，主动来给刘富贵报丧来了。
可怜见的，那石子道硌人得很，刘富贵怎么还要拿乔，就不能把孩子给扶起来？
多亏了这么个玩意，这么个好老爷们，多少年了，她们妯娌都不咋见面，余金香快走好几步，朝着刘琦那孩子面前冲了上去。
一把扒拉开刘富贵，余金香双手扶着刘琦的胳膊，把孩子拽起来，安慰着：“好孩子，好孩子，知道了，老婶跟你老叔都知道了，我们出门就是要去你家的，快站起来，不哭，不哭了啊！”
刘富贵正得意洋洋的正美，拉着姜大队长正要聊上量两句的时候，身后这老娘们就冲了过来，竟然直接把刘琦给拽起身了？
他都还没享受完呢，这就站起来了、
一丁点的成就感，一丁点的优越感，一丁点的做长辈的威严，都还没得到，没拿出来，怎么就又被这死老娘们给坏事了？
多少次了，这都多少次了？
刘富贵，表情很不好，他直接就伸手就要朝着余金香的后背狠狠的敲上两个烟袋锅子，快要敲到的时候，他又赶紧收住了手，转而怒声呵斥：
“我们男人在说话，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啊？再者说，我刚出门，你就追出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坐席这事，我绝对不能带着你去的。
咱村子，办事坐席吃饭的都是男人，老娘们别往前头凑。”
余金香连个眼神都没给刘富贵，她把刘琦扶起来，看向姜山又道：“你就是嫂子的大女婿，春草家的那口子是吧，这么些年了，咱们也没啥走动的，没想到，今天倒是认识了，我是你老婶，你们还要去别人家吧，赶紧去，别耽误了事，待会天黑了。
刘琦啊，你妈的娘家人通知了没有啊？我记得年轻的时候，见过你舅舅来你家，通知他们没有呢？”
听到老婶问老妈娘家的亲人的时候，刘琦的表情是不自然的，都说日久见人心，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在一日，一日的穷苦日子煎熬中，最先烧断的就是连着的那条筋。
“没，老婶，没，没人了，我妈的娘家人全都死光了。”刘琦觉得自己这样说，也没有毛病，多少年不来往，就怕老妈回去借粮，借钱，甚至连年节都不让进门。
这样的娘家，早就不是家了，也早就没有娘了。
自从他姥姥死了之后，舅舅们就单方面跟妈妈断了亲，妈妈，早就没有了退路，没有了后盾。
刘琦摸了一把脸，跟余金香道：“老婶，您慢着走，天色也晚了，我还得赶紧去通知别人，就先走了。”
“走了，老叔，我大哥在家操持呢，您跟老婶慢些走，我妈已经走了，不着急了，着急也没啥用了·····”
最后这句话，刘琦说出来都是哽咽着的。
姜山跟刘富贵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便跟着刘琦走了。
红旗屯跟刘家村，严格来说，属于一个公社管辖的，只是这刘家村相比于红旗屯来说，更偏远一点，红旗屯骑车到镇上也就是半个小时，这刘家村到镇上得七十分钟，差距就是这么大。
往年，知青下乡，去公社挑人的时候，红旗屯都是第一个，挑的也都是男知青居多，体格子都是好的，等到刘家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各个公社挑剩下的人了，因为这是，刘富贵没少跟公社里闹。‘
每一次都拿红旗屯举例子，说明情况，久而久之，姜山跟刘富贵的关系也有些紧张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你想跟公社要公平，你想闹，你就拿你刘家村说事，拿路途说事，拿苦难说事，干什么要拎着我红旗屯的人头，去做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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