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采购材料的事情交给陈大为科长后，郝胜利就清闲下来。
他蹬着推杆小车，不紧不慢地蹬到孵化小鸡的那排煤棚。
正赶上翻蛋的时候，他撩开挡风的厚门帘，棚里灯火通明。
几盏大功率灯泡不仅照亮了整个空间，还散发着一阵阵暖意。
桂花阿姨正拿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另一边的玉芬阿姨则在孵化箱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将蛋格里的种蛋逐个翻转一百八十度，动作又轻又快、一丝不苟。
郝胜利出声打招呼：“桂花阿姨，忙着呢？”
桂花阿姨闻声抬头，笑着把笔记本递过来：“胜利啊，你可真放心，上回见你还是半个月前，之后就再没见人影。来看看，我们这工作做得怎么样？”
玉芬阿姨一边忙一边搭话：“胜利，小鸡小鸭是不是快出来了，我算着日子应该差不多了。”
郝胜利翻着记录本，点头说：“降低翻蛋频率就是要出壳的信号，大概还有五六天。”
他接着问：“小鸡出壳之后的安置棚准备好了吗？”
桂花阿姨笑呵呵地说：“早就准备好啦！两个煤棚都收拾出来了，就等它们出壳住进去呢。”
郝胜利仔细看了看记录，满意地递回本子：“记得很详细，很好。等五六天后小鸡小鸭一出壳，您们几位可就要辛苦啦。得日夜守着，照顾刚出生的小鸡小鸭。”
玉芬阿姨手里不停，嘴上说：“这有什么辛苦的，一点也不累。今天上午才忙了半晌，翻完蛋就没什么大事了，每隔两三个小时查一次温湿度就行，轻松着呢。”
桂花阿姨直接追问：“胜利，小鸡小鸭的开口料准备得怎么样啦？”
郝胜利笑道：“早就准备好啦，到时候给您们送过来，是现成的颗粒饲料，直接就能用。”
桂花阿姨正要记录的手顿在半空，一脸困惑：“颗粒饲料，那是什么？”
一旁翻蛋的玉芬阿姨也停下手，好奇地凑过来：“颗粒饲料。胜利，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咱们不都是喂玉米面拌菜叶吗？”
郝胜利见两位阿姨一脸茫然，便耐心解释：“这是一种新式饲料。就是把玉米，豆饼，骨粉，麸皮这些好东西，按科学比例配好，打成细粉，再用机器压成一小粒一小粒的，就像……米粒差不多大小，但是专门给小鸡吃的。”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特别是给小鸡小鸭的开口料，用的都是精细原料，颗粒做得特别小，方便它们啄食，也好消化。而且营养全面，吃了长得快，身体壮。”
桂花阿姨听得一愣一愣，迟疑地问：“机器压出来的？那得费多少功夫啊，肯定很贵吧？咱这些小鸡崽吃这个是不是太奢侈了。”
玉芬阿姨紧接着问：“等等，胜利，你是说这里头又掺豆饼又掺骨粉，哎哟我的老天，那不成精饲料了，这比咱们过年过节吃的都不差，小鸡吃了这个，那还能不长得好？”
郝胜利肯定地点头：“对，就是科学配比的精饲料。虽然现在做起来麻烦点，成本也高一些，但小鸡吃了生病少，成活率高，长得又快。总算下来，其实更划算，还能省下不少人工拌料的时间。”
桂花阿姨这才慢慢明白过来：“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好东西。科学养鸡，就是不一般啊。”
她咂咂嘴，仿佛已经看到那群毛茸茸的小鸡争抢颗粒饲料的画面。
玉芬阿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那这‘颗粒饲料’什么时候能送来？可得让咱们开开眼。”
郝胜利想了想说：“后天或者大后天吧。我得先赚点玉米面，不然这么多玉米面还真不好搞。”
明天他的膨化机就要出来了，就是专门用来制作膨化玉米棒的机器。
试验成功之后，就得拉到别的工厂去赚玉米面回来，不然哪来那么多玉米面喂小鸡小鸭。
跟两位阿姨道别后，无所事事的郝胜利溜达到基建科，一进办公室却发现宋科长下去检查工作了，人没见着。
刘爷爷那儿也不能去，一去准被拉住问这问那，老是追着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那样”。
郝胜利不是不知道，只是解释起来太麻烦，只好躲着走。
没地方可去的郝胜利，只好蹬着小车，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厂办幼儿园。
刚把小车停稳，跟保育员老师打完招呼，还没等他进门，眼尖的刚子就从门口看见了他，立刻扯着嗓子喊：“哎呦，胜利！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一嗓子，顿时把教室里自由活动的孩子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正在角落和几个女孩翻花绳的小丫头红梅抬起头，一看是郝胜利，把手里的线绳一丢，小跑过来，嘴上却学大人说话：“哟，这不是郝大忙人吗？怎么，今天终于想起我们幼儿园的大门朝哪边开了？”
另一个扎着两个小辫，文静些的李红英也走过来，抿嘴笑着细声问：“胜利，你的事情忙完啦？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你了。”
教室里其他的孩子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打招呼。
郝胜利被大家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哪能忘了你们啊！我这不是被刘爷爷他们抓了壮丁，天天画图纸，画得我头都大了。”
红梅双手叉腰，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我就说嘛，肯定又是被刘爷爷关起来了。怎么样，你那个会吐金豆豆的机器弄好了没？”
郝胜利不自觉地挺起胸膛：“那当然，不仅弄好了，还在柳林公社演示成功啦！现在机器就留在那儿了，以后咱们的小鸡小鸭，就不愁没好吃的了。”
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叹。虽然不太懂机器的原理，但“小鸡小鸭不愁吃”可是天大的好事。
郝胜利想起正事，问道：“对了，登记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我看看。”
红梅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转身拿来一个笔记本递给郝胜利，小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喏，早就登记完啦，我和刚子，红英我们俩弄的。谁想学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郝胜利接过本子，仔细翻看。上面分门别类地写着：
钢琴：李晓芳，王娜，孙红梅……
小提琴：王大伟，张丽丽……
二胡：刘小兵……
古筝：周小娟，李红英……
…………
后面还零零散散记录着一些想学军鼓，琵琶的，甚至还有个想学“敲梆子”的。
记录得很详细，名字后面有的还画了个小勾，表示确认过。
郝胜利抬起头，由衷地说：“太好了，你们弄得这么整齐。”
红梅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按你说的，都是咱们小孩，大的一个没记。外面有几个哥哥姐姐来问，我都让他们再等等了。”
郝胜利点头：“做得对。”
他也压低声音：“老师们的住处都安排好了，等他们休息好了，咱们就开课。”
李红英小声问：“胜利，那上课的时候，真的会有保卫科的叔叔在吗？”
郝胜利肯定地说：“会，我已经跟王伯伯说好了。就是为了保证老师们能安安心心教课，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也别怕，保卫科的叔叔们都很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红梅兴奋地拍了下手：“太好了，我都等不及想跟苏奶奶学琴了。”
郝胜利把登记本交还给红梅：“这个本子你收好，这就是咱们儿童团乐队的‘花名册’了，以后说不定能变成真正的乐团名单呢。”
小丫头红梅把笔记本收好，眨眨眼道：“工作谈完了，那么……你是不是该讲故事了，孙猴子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呐！”
小丫头红梅这个提议让班里所有的孩子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让郝胜利赶紧讲孙猴子的故事。
“上回咱们说到哪儿了？”
“孙悟空被太白金星骗上天庭，当了个弼马温！”刚子抢着喊道。
郝胜利一拍小手：“这猴王欢天喜地，穿戴着崭新的官袍，就去御马监上任了。他见那些天马个个神骏非凡，鬃毛像缎子一样亮，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就把这养马的差事做得格外用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孩子们不由自主地都安静下来，托着腮帮子听得入神。
红梅甚至无意识地学起了孙悟空挠痒痒的动作。
“……他白天领着天马在天河里饮水，晚上就把它们伺候得舒舒服服。那些天马以前哪受过这等优待，被养得是膘肥体壮，见了他就亲热地蹭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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