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残体的光芒暴涨只持续了0.7秒。
那道横跨古今的共轭结构在空中震颤，符文与电路交织的桥梁尚未完全成型，便开始向中心塌陷。三十六柄悬浮的剑没有坠落，而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缓缓收束成一点——直径不足三厘米的黑色核心，表面泛着金属冷光，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时空奇点。
陈默的手指仍紧扣笔杆，掌心渗出的血顺着裂痕流入符文阵列。他没有收回力道，反而将意识更深地压向星轨。残存的算力在0.2秒内完成逆向频谱分析：奇点释放的低频脉冲，频率为7.83赫兹，谐波序列与周振海女儿脑电波最后一次记录完全吻合。
“不是剑阵重启。”他声音低沉，“是底层协议被唤醒了。”
林小满单膝跪地，指尖抵住地面。项链中央的北斗阵眼突然剧烈震颤，星辉顺着她的血脉倒流回心口，仿佛有某种远古机制正在体内苏醒。她猛地抬头，视线穿透静室穹顶，直指地底深处——那里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轰鸣，一声，两声，三声，间隔精确如原子钟。
“它在启动。”她说。
张建国踉跄后退半步，右手本能地摸向保温杯。杯壁残留的润喉茶早已冷却，可就在他触碰到金属外壳的瞬间，一股灼热逆流而上，直冲太阳穴。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手术室的无影灯、监护仪的尖锐警报、女儿指尖最后的温度。他咬破嘴唇才稳住身形，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李维站在最后方，机械键盘焦黑的外壳仍在散发余温。他抬起左臂，用残存的接口模块接入地面阵纹。电流微弱，几乎无法传导，但他仍强行注入一段反向校验码。数据流刚触达阵眼边缘，立刻被反弹回来，冲击波震裂了他的腕骨。
“系统拒绝外部干预。”他低声说，右眼瞳孔收缩，“不是防御，是……自运行。”
林小满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她强撑起身，将最后一丝血脉能量注入项链。北斗阵眼爆发出刺目蓝光，直射地底。下一瞬，环形全息影像自裂缝中升起——赤红色的数字悬浮于虚空：
11:59:47
单位标注为“标准年”。背景是不断坍缩的宇宙模型，星系如沙粒般坠入黑洞，时间轴末端标注着一串无法解析的高维坐标。
“倒计时？”张建国声音沙哑。
“不是计时。”陈默盯着数字跳动的节奏，“是熵增速率映射。”
他调出星轨残余算力，将共轭结构的数据模型导入倒计时系统。推演刚进行到第三步，模型骤然崩溃。星轨发出尖锐警报，声波频率接近宇宙背景辐射的临界值。紧接着，全城上空浮现无数红色符文，与地面投影同步跳动。那些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让在场所有人本能地感到压迫——它们是现实维度正在被抽取的视觉化呈现。
李维迅速调取城市监控数据流。画面显示，所有魔法阵纹路自动激活，与空中符文形成共振。长沙城区的地磁读数开始波动，每三分钟出现一次轻微时空抖动，幅度虽小，但累积效应足以让精密仪器失灵。
“装置已进入自维持模式。”陈默闭眼，任由星轨将最后一组推演结果灌入意识，“外部干预最多延缓0.3秒。”
张建国伸手欲触碰全息投影。指尖距离数字尚有二十厘米，一股反冲力骤然爆发，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撞在石英墙上，嘴角溢血，保温杯脱手滚落，茶水泼洒在阵纹边缘，瞬间汽化。
林小满扶住墙壁，呼吸急促。她再次引导项链共鸣，这一次，接收到的不再是模糊提示，而是一段清晰的绑定信息：倒计时程序与周振海女儿的意识残片深度耦合。终止装置，等同于抹除她最后的存在痕迹。
“不能停。”她声音微弱但坚定，“至少现在不能。”
陈默缓缓收起钢笔残体。裂痕中的晶格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截冰冷的金属。他望向天空密布的红色警报符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启动‘火种协议’预备程序。”
李维立即接入地下服务器群，手动开启七道隔离防火墙。林小满以指尖为笔，在空中划出一组非欧几何符号，将血脉频率编码成加密信标。张建国抹去嘴角血迹，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实验伦理审查书复印件，将其贴在阵纹交汇点——那是他三十年前签署的原始文件，墨迹早已褪色，但签名仍清晰可辨。
三股力量同时注入系统。
刹那间，全息投影剧烈震颤。倒计时数字跳动频率出现短暂紊乱，从“年”单位切换至“日”，又在0.5秒内恢复。空中符文闪烁加剧，仿佛现实本身在承受巨大压力。远处传来建筑玻璃爆裂的脆响，接着是地铁轨道的金属共振声。
陈默没有动。
他知道，这不过是系统在调整能量抽取节奏。
真正的倒计时，已经不可逆。
林小满靠在墙边，手指微微抽搐。她抬头看向陈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陈默先开口：“你还有多少能量？”
她摇头：“撑不了下一次共鸣。”
“够了。”他说，“我们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蹲下身，用钢笔残体在地面划出一道直线，连接阵纹核心与全息投影基点。星轨最后一次启动，将整座城市的魔法网络拓扑图投射在意识中。他看到，所有节点正在被倒计时程序重新编址，而起点，正是二十年前那场实验失败的坐标。
“它不是武器。”陈默站起身，“是筛选机制。”
李维抬头：“筛选？”
“文明能否跨越维度跃迁，不取决于技术高度。”陈默望向天空，“而在于是否愿意为一个‘可能’付出代价。”
林小满忽然抬手，指向投影边缘一处细微扭曲。那里，倒计时数字的反光中，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孩童面孔——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像是沉睡在数据流深处。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项链按在胸口。
陈默转身，走向静室出口。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踏在阵纹的节律上。身后，红色符文仍在跳动，11:59:46，11:59:45，11:59:44。
李维迅速拆解机械键盘残骸，取出最后一块储能模块。张建国拾起保温杯，将剩余的茶渣倒入阵纹沟槽。林小满闭上眼，指尖再次渗出血珠。
陈默在门口停下。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
“准备迎接第一次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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