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不是说了吗，没事不要打扰我，本老爷这几天不见客。”
“老爷，京师都察院、户部来人了，都是老爷社团的人，还有一封司徒公写给老爷的亲笔信。”
南直隶淮安，总督衙门。
漕运总督冯铨，自半个月前各地仓库被烧，连同自己的总督府也差点被人纵火后，便吓得每日躲在宅院内，闭门谢客、足不出户，生怕自己横遭不测。
此刻从管家口中得知，京城终于来人了，程光阳还给自己写了信。冯铨原本惴惴不安的内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信在哪里，快给我拿过来过目。”
“老爷，信在这里。”
读罢程光阳书信内容，得知此刻外面来的官吏，都是社团从京城派来协助自己的，除此之外，还有三千五百名京营选锋精锐，正在赶来的路上。
冯铨顿时大喜过望。
“太好了，本地这些兵油子，很多都和地方官有勾结，本老爷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还得是指望京营啊。”
作为漕运总督，按理来说，冯铨不但有节制运河沿线的各级地方官的权力，就连驻扎在各地的卫所兵和民兵，他也可以直接调动指挥。
然而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由于冯铨这个总督，乃是程光阳从京城突然空降来的，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脉和威望。
再加上他一来就大肆追查贪墨亏空，动作太大，搞得当地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全都对他极力抵制、拒不配合，甚至有人想取他的性命。
幸好之前从京城南下的时候，冯铨带了八百多人的标营，随身护卫，否则上回总督府被人纵火，说不定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如今得知程光阳给自己派来了几千官兵，冯铨顿时信心大增，吩咐管家道：
“好好招待外面那些客人，本老爷换好正装，马上就过去见他们。”
“是。”
片刻之后，冯铨顺利与京城派南下的一众官员会面。
这些官员清一色，全都是兴明社社员，既有老社员，也有新社员。比如都察院佥都御史成明枢，新上任的户部主事卢象升。
“诸位同志，有劳大家了，这次社长派你们下来帮我，今后我等要鼎力合作，有什么事一起商量。”
前堂大厅内，冯铨一面说着，一面主动朝在场的所有人合袖作揖。
众人见状，连忙各自向他还礼。
成明枢作为南下诸臣的代表，开口对冯铨道：“伯衡同志，临来前，社长向我们有过交代，这次我等的任务主要有三点。”
“一是协助伯衡同志，追查运河仓库被毁一案，缉拿所有幕后黑手。二是继续核实各大仓库的积欠亏空，想办法把边军缺的粮草补足。三是协调各地漕粮转运，以后朝廷走运河运输漕粮的数目，可能会大大降低。”
“什么……”
听罢成明枢的话，冯铨先是呆了呆，很快便明白过来，朝廷这是决定要走海运，语带迟疑道：
“朝廷打算走海路运粮，恐怕没那么容易，一来这几年海上并不平静，海盗猖獗，二来朝廷要是不从运河运粮了，我这边的压力也会增大，到时候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倘若以后朝廷每年运粮，大部分都改走海运的话，运河周边各级地方官，包括冯铨这个漕运总督在内，能捞到的油水必然会大大降低。
冯铨自己倒无所谓，毕竟他是大地主大官僚出身，并不缺钱，但是下面的其他官僚，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了。
上次冯铨新官上任，刚点完三把火，结果自己的总督府差点被烧了，这事儿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伯衡前辈，社长这次派我们过来，就是要帮你将所有不稳定的势力，彻底镇压下去。”
卢象升开口道：“河运改漕运，这也是社团新政的一环，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要坚持下去。”
“咱们这次有数千京营选锋做倚仗，地方这些衙门就算再胆大妄为，总不至于有谁敢起兵造反吧？”
“先把上次毁坏仓库的那批人查清楚，抓起来严刑处置，然后再将这运河上下的各级地方官吏，全都清洗一遍，尽量换成咱们自己人，今后朝廷推行海运的事，压力就会减轻很多了。”
听罢卢象升的话，冯铨皱眉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今运河上下，两淮沿线，有好几万的船公、仓夫，一家老小，全指望着替朝廷帮工赚钱养家呢，咱们改成海运的话，这帮人可就没饭吃了，将来很容易啸聚山林，变成盗匪啊。”
冯铨的担忧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后世的清朝道光、咸丰年间，由于朝廷改漕粮河运为漕粮海运，导致运河两岸大量漕工失业。
没过几年，两淮地区的捻军起义，便开始愈演愈烈，给清朝在河南江北地区的统治，带来极大压力。
而这些起义捻军里，就有大量当年失业的漕工。
“伯衡同志放心，这个社长其实也早就想到了。”
成明枢笑着道：“首先漕粮改走海运这件事，并不是所有省份都如此，朝廷只在福建、广东、浙江、南直隶这几个沿海省份推行，至于湖广、山东、河南这些内地省份，还是以河运为主。当然，如此一来，今后每年走河运的物资数额，恐怕要降低一半以上。”
“其次是运河漕工的问题，届时朝廷与各省海商合作，组建船队，肯定不能全都用海商的人来运输漕粮，必然要重新招募一批船工以及护航官兵，届时咱们会优先从运河沿线这些漕工中招募。当然，吃饭的行当朝廷是给了，若是他们畏惧波涛，不敢应征，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听罢成明枢的话，冯铨思索许久，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当即拱手道：
“既然是社长交代的事，那我一定尽力去做，不过诸位同志要尽力配合我，这一带的地方官，我可是一点也信不过，表面上个个对人笑脸相迎，背地里全是尔虞我诈。”
“这是自然……”
成明枢、卢象升等人闻言，纷纷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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