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却冰冷地流淌在庐山林梢,也流淌在张一斌四人被严密看守的临时营帐内。欧阳菲菲指尖冰凉,方才永乐皇帝朱棣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她的脊背。那不是审视,是洞穿,仿佛他们来自异世的秘密,已在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龙目之下,无所遁形。
营帐中央,一只小巧的模型手机(正是他们用来调包的那只)被随意丢在铺着地图的案几上。朱棣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笼罩着帐内每一个人。郑和垂手侍立一旁,面色平静,眼神却偶尔与张一斌接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
“海外奇珍?”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拿起那只模型机,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塑料外壳,“质地非金非玉,轻若无物,其上图案……更非我朝工匠所能为。尔等,究竟从何而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文昌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吉他拨片,罗子建则肌肉紧绷,如同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他们心知肚明,这已不是“南洋使者”的幌子能糊弄过去的关口。朱棣的疑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牢牢锁定了他们。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她上前半步,微微屈膝:“回禀陛下,此物确系海外极西之地所产,名为‘玲珑镜’,虽不能千里传音,但于光下折射,可窥细微之处,助人明察秋毫。”她急中生智,将手机模型说成了放大镜一类的东西。
朱棣不置可否,目光却转向了张一斌腰间那块已被摸得光滑的电子表:“那他身上所佩,滴答作响,指示时辰分毫不差之物,又是什么?莫非也是‘玲珑镜’之属?”
张一斌心头一紧,暗叫不好。这块表是他们计算回归时间的关键,一直小心翼翼隐藏,不知何时竟被皇帝留意到了。
就在张一斌语塞之际,帐外传来通报,东厂督公吴老二求见。吴老二疾步进帐,跪地禀报,眼神却阴鸷地扫过四人:“陛下,奴才在搜查白鹿洞书院秘道时,发现些许异状。有残留之物,非丝非麻,质地奇特,且现场留有奇异焦痕,绝非寻常火烛所能致。”他呈上一小块从自热火锅包装上撕下的锡箔纸,“此外,据山下眼线回报,近日确有形迹可疑之人出没,口音怪异,所言非我中土言语,倒似……倒似这几位使者偶尔流露之腔调。”
吴老二的话,如同毒蛇吐信,将疑点一步步引向四人。朱棣的眼神愈发锐利,他踱步到欧阳菲菲面前,居高临下:“欧阳姑娘,你博闻强识,能辨玉佩纹样,可知这‘奇装异服’(他指了指四人身上现代的户外运动服)源自海外何邦何国?又为何与建文逆党,同时现身于这庐山之中?”
压力骤增。建文帝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帐内炸响。直接将他们与钦犯联系在一起,这是最致命的指控。罗子建几乎要忍不住开口辩解,被陈文昌用眼神死死按住。陈文昌额头渗出细汗,他知道,再精妙的谎言,在绝对的权利和越来越多的疑点面前,也终将破碎。
就在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裂之时,郑和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陛下,奴婢在西洋时,确曾见过一些奇风异俗,器物迥异。远航之人,衣着为适应风浪,多有不同。至于口音,汪洋大海,岛屿星罗,语音繁杂亦是常情。”他这是在为四人缓罪,但也知道,仅凭此言,不足以打消朱棣的深疑。
张一斌知道,必须拿出点“实质”的东西了。他咬了咬牙,拱手道:“陛下明鉴,我等远涉重洋,确带了些家乡微末技艺制成的奇巧之物,本不欲献丑。既然陛下垂询,草民愿演示一二,或可博陛下一笑。”
在朱棣默许和侍卫警惕的目光下,张一斌从贴身行囊中(实则是时空背包的掩饰)取出了那架小型无人机。当这充满现代工业感的造物出现在烛光摇曳的古代营帐中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流线型的外壳、纤细的旋翼,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时空错位感。
“此乃……‘木鹊’?”朱棣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想起了鲁班木鹊的传说。
“陛下可称其为‘巡天翼’。”张一斌深吸一口气,按照预先演练过的,启动开关。无人机发出轻微的嗡鸣,缓缓升空,在营帐有限的空间内平稳飞行,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侍卫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吴老二更是惊得后退半步,尖声道:“护驾!妖物!”
朱棣却抬手制止了骚动,他紧紧盯着那悬浮的“巡天翼”,脸上首次露出了超越帝王威仪的、纯粹属于人类对未知事物的震撼与探究欲。他见过最精巧的机关,也无法理解为何此物能不借外力,凭空飞行。
张一斌操控无人机做出几个简单的盘旋动作后,便将其收回。他深知过犹不及:“此物可用于勘察地形,传递讯息。我等本欲借此寻觅海外仙山,无意卷入天朝纷争。遇建文君,实属偶然,救他,亦出于不忍之心。”
朱棣沉默良久,目光在无人机和四人之间来回扫视。郑和适时补充:“陛下,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奴婢以为,此几位虽来历奇特,但其技艺或于我有用。眼下当务之急,乃是碧云剑及建文下落。”
朱棣坐回椅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算计:“尔等之物,确非凡品。朕可暂不追究尔等来历与结交逆党之过。”他话锋一转,“但,朕要与尔等赌一局。”
“碧云剑,朕志在必得。尔等既与建文有旧,又身怀异术,朕许你们七日之内,寻得碧云剑,并劝建文主动现身归顺。若成,朕不仅赦免尔等一切罪责,更可允你们一个请求,即便想观摩朕的宝船队,亦无不可。”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若不成……尔等及尔等所携一切‘奇技淫巧’,皆需永留大明,为朕效力。”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阴谋。一方面是以皇权为后路的巨大诱惑和暂时安全,另一方面是彻底失去自由乃至生命的威胁。四人交换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机会去寻找回归的方法,朱棣的“赌局”,恰好给了他们一个缓冲期,尽管代价可能是巨大的。
“草民……遵旨。”张一斌代表四人,沉声应下。
朱棣满意地微微颔首,挥手让他们退下。就在四人即将退出御帐时,朱棣仿佛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方才那‘巡天翼’,夜间亦可飞行否?朕倒想看看,它在月色下,是否真如鹊鸟般灵巧。”
张一斌心中一凛,恭敬回答:“回陛下,需光线充足方可。”
退出御帐,夜风一吹,四人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回到被监视的住处,欧阳菲菲压低声音,难掩忧虑:“朱棣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陈文昌眉头紧锁:“他可能不信我们关于建文帝的说辞,甚至……可能已经对碧云剑的真正作用有所猜测。”罗子建则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七天!七天之内我们去哪里找剑?建文帝现在又躲在哪里?”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一枚裹着石子的小纸条,从窗缝丢了进来。张一斌迅速捡起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小字:“剑在吴手,欲献帝,小心郑。”落款是一个模糊的云纹图案。
字条是谁传来的?是敌是友?“小心郑”?是指郑和吗?那位一直表现得颇为友善的三宝太监,难道也别有图谋?七日之限伊始,更大的迷雾已然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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