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寒雁南飞,边烽再燃,先是8月的时候童贯听了马植的建议,在朝中对于武将派官员的打压下盲目的向辽国开战,被辽国新起之秀耶律大石狠狠的推回了燕云十六州内,让辽国发现现在宋国的软弱无能,打算趁火打劫一番。
九月壬子,第一道急报入雄州—— “辽将耶律大石拥铁骑三万,自奉圣州破关而入,连攻莫、瀛、蓟、顺、檀、幽、涿,号曰‘东燕云七州’;所过之处,守将或遁或降,三日而拔七城!”
朝廷尚未来得及哗然,第二道急报已飞马至定州: “大石轻骑倍道,已越拒马河,兵锋直指定州北境!”
顷刻之间,汴京震动,宣德门外羽檄如雨。
耶律大石所部皆辽国残骑,然久历漠北,人耐寒、马耐苦,一人三骑,昼夜疾驰。每破一城,先以游骑环城呼喝:
“但出降者,秋毫无犯;拒守者,城破屠之!”
顺州最先开门,守将王允章献印;檀州继之,蓟州随之。幽州守将赵鹤寿,乃当年范正鸿麾下瞎眼兵卒,欲战无兵,欲守无粮,只得含愤缒城而去。莫州、涿州、瀛洲互为犄角,大石分兵虚张,夜半先夺易水桥,断涿州饷道,翌日梯冲齐发,半日而拔。
七州之地,半月尽失,辽骑驰驱无阻,旌旗千里,直指定州。
定州为汴京北大门,距京师仅六百里,铁骑旬日可至。城下原设“燕云义勇”三万,然连年粮饷不济,兵额早虚;又得七州溃卒,人心惶惶,哭声震野。
河北安抚使连上三表,请兵、请粮、请援。
枢密院却仓皇议而不决——能战之将,或戍西北,或谪岭南;范正鸿更以“闲官”羁洛阳,手中无兵。
初三日,急脚递自大名府入京,黄封上朱笔淋漓:
“定州若破,京师危矣!”
赵佶览表,手颤不能自持,瘦金体抖出一团墨污。
蔡京、高俅、童贯相顾失色,殿上百官,鸦雀无声。
良久,太宰王黼低声请曰:
“可急诏西京留司御史范正鸿……”
话音未落,御史中丞李邈已厉声阻之:
“范某震主之威犹在,若再以兵柄付之,陛下独不见唐之藩镇乎?”
一句话,震得赵佶面色青白,嘴唇歙动,却终未吐一字。
殿上死一般的寂静,李邈那句“唐之藩镇”如同一根无形的绞索,勒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赵佶的目光从王黼惊惶的脸上,缓缓移到李邈激昂的侧影,最后失焦地落在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上。那片天空,仿佛正被定州方向的烽火映得通红。
“陛下!”童贯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自己造的孽终究要自己来还,出列躬身,声音却带着惯有的谄媚与机巧,“李中丞所虑极是,兵权之事,确需万慎。然定州危在旦夕,若无宿将坐镇,人心恐难固。范正鸿虽在洛阳,毕竟威名犹在,辽人闻之或可胆寒。依奴才之见,何不……授其虚名,而不予实兵?”
蔡京眼珠一转,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抚须道:“童贯此议,深得‘制衡’之妙。可下诏,拜范正鸿为‘河北宣抚使’,命其‘相机行事’。至于兵马,则令沿途州府协助其募兵,粮草亦令其自行筹措。如此,既能安抚定州军民之心,示朝廷不弃之意,又可免其拥兵自重之患。进退之权,仍在陛下手中。”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救国之策,又像是防人之计。赵佶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些,他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却见殿前老臣、枢密使张叔夜踉跄出列,老泪纵横,叩首于地。
“陛下!此乃自欺欺人之策!范公乃国之柱石,非募兵之吏!今辽骑已至拒马河,旬日可抵汴京,沿途州府自顾不暇,何来兵马粮草助之?此非救国,实乃置范公于绝地,置定州于死地啊!”
张叔夜声嘶力竭,血泪迸溅:“若信范公,便当付以河北全权,发京师禁军精锐,星夜驰援!若疑范公,便当早定良将,另择贤能!岂能如此首鼠两端,坐视京师门户洞开?陛下,定州若失,汴京便是下一个幽州啊!”
“轰隆——”
一声闷雷自天际滚过,恰似张叔夜这番话在百官心中炸响。赵佶的脸色在雷声中变得煞白,他看着叩首不起的张叔夜,又看看一旁神色各异的蔡京、童贯,最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阴沉的天空。
雷声滚过殿脊,赵佶的指尖在案上轻敲,如急鼓催命。他忽地起身,甩开袍角,声音哑却急:
“宣朕手诏——”
内侍捧来澄心堂纸,赵佶提笔,墨却滴成一团乌云。他深吸一气,换了朱笔,只写五行:
“范正鸿,起复。
河北宣抚使,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
开封府库,钱粮任支;
京畿禁军,三万听调;
不力者,先斩后奏。”
写罢,他掷笔于地,溅起一串墨星,哑声补了一句:
“命其即日北上,敢稽留者——斩!”
殿上百官,面面相觑。蔡京、童贯低头不语,张叔夜却重重叩首,老泪纵横:
“陛下圣明!”
然而,那道朱笔诏命,在层层用印、誊黄、发递之后,仍需两日两夜,方能飞抵洛阳。
而此刻,定州以北的拒马河畔,辽军铁骑已燃起篝火,火光映得河面赤红如血。
——
洛阳,西京留司御史台。
槐花早凋,后园牡丹亦残。范正鸿青袍缓带,正俯身修剪枯枝。黄叶随风,掠过石案,案上摊着一卷《洛阳名园记》,字里行间,皆是闲情。
赵持盈捧茶而来,忽见篱外黄尘起,一骑如飞,直入中门。马上人滚鞍而下,顾不得拍去尘土,便高举敕盒,嘶声大呼:
“河北宣抚范正鸿,接诏——!”
范正鸿手中剪枝的铜剪微微一顿,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截枯枝。他抬眼,望向那道飞驰而来的黄封,眸色沉静,如深井无波。
赵持盈放下茶盏,轻声道:
“边烽再燃,这一次,风来了。”
“河北宣抚使、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
内侍嗓音尖亮,却掩不住尾音里那一丝颤抖。
诏书展开,朱字淋漓,像一簇簇未干的血,在晚照里晃得人眼疼。
范正鸿双手高举过顶,指尖离那黄绫只差寸许,却忽地一收,负于背后,腰板笔直,声音淡得像秋暮里的雾:
“臣无尺寸之功,又乏经略之才,骤膺兼圻之寄,恐负陛下知人之明。敢请天使回奏:容臣辞免。”
内侍愣住。
他一路敲驿换马,跑死了三匹良驹,只想着“范某闻诏必喜,即刻北上”,却忘了这位主儿一年闲官、被人忌惮,即将攻城,却被急召而回,骨子里早淬出一层冷霜。
“这……范大人,此乃御笔亲封,奴婢只是传诏,焉敢带回辞呈?”
范正鸿微微躬身,却不再接诏,转身望向园外残阳,只留一个青袍背影。
赵持盈会意,捧茶上前,朝内侍温声一笑:“天使远来辛苦,且请花厅吃茶。此事不急在一时。”
次日,洛阳留司御史台大门紧闭。
榜文高悬:
“本官染疾,医嘱静养,一应宾客、文牒,俱不敢受。”
天使急得团团转,却连中门也进不得。
午后,河北安抚司、河阳节度使、开封府少尹接连派快马至,或呈军情,或送药饵,皆被挡回。
范正鸿只在后园剪牡丹枯枝,黄叶沾襟,一派闲云野鹤。
第三日,天使再请见。
赵持盈代传口语:
“非敢傲诏,实恐误国。范某一年不握兵符,旧部星散,若仓促北上,无兵无饷,徒损国威。愿朝廷另择良将。”
内侍无法,只得拜别,却将诏书黄封供于中堂,不敢带回。
——接了,是抗旨;不接,是畏事。他一个小小的传诏宦官,两头都是掉脑袋的差事。
夜里,洛阳微雪。
后园柴门“吱呀”一声,闯进三条黑影:
鲁达身披百衲僧衣,腰里却别着短戒刀;
林冲青布包头,风帽压眉;
李助负手,斗笠边沿犹带拒马河的霜。
“师兄!”鲁达声如洪钟,却被赵持盈竖指止住。
三人于花棚下低语:
——京师禁军三万,已集陈桥驿,只待帅旗;
——大名府粮船二百,泊黄河口,可支一月;
——旧日“燕云义勇”溃卒,闻范公再起,自备鞍马者,已逾七千。
林冲抬眼,眸里映着雪光:“官家怕的是大哥功高,可边关更怕大哥不出。今日若再推,定州一失,汴京便做第二个幽州!”
范正鸿沉吟未语。
忽闻前院喧哗,火把通明——第二拨天使又到,却是张叔夜亲自赍诏!
张叔夜,须发皆白,披一领旧貂裘,捧诏立于雪中。
门吏不敢阻,只得引入后园。
老臣一见范正鸿,撩衣跪地,诏书高举过顶,声音沙哑:
“范公!拒马河北,辽骑纵火;定州城头,哭声震野。老朽替河北百万生灵求公——再辞一次,便是把黎庶推与豺狼!”
雪落无声,园灯昏黄。
范正鸿俯身扶起老臣,却未接诏,只问:“朝廷真肯给钱?给粮?给兵?”
张叔夜抖手解开貂裘,竟取出一卷黄绫——
“此是空白敕,枢密已用印,河北、京东、京西三路钱粮,任凭范公填发;
这是御前金牌,禁军三万,先听后奏;
这是官家手书:‘不力者,先斩后报’!”
三物并举,雪光映着朱印,像三团火。
张叔夜老泪纵横:“再辞,老夫便跪死于此!”
范正鸿闭目,深吸一气,雪寒入肺,似把三年积郁一并浇醒。
再睁眼,眸底已是一片寒潭无波。
“好!”
他双手高举,终于接过诏书,声音朗朗,穿透雪夜:
“臣范正鸿,领诏!——但有三事,须先奏明:
其一,兵马未集,不敢遽发,请宽限十日;
其二,三路粮饷,须随军而行,勿使后时;
其三,臣但管打仗,不管议和,敢言和者,臣请斩之!”
张叔夜一一应诺,颤手把空白敕、金牌、手书一并奉上。
雪光下,范正鸿徐徐起身,披风一撩,跪地三叩:
夜,三更。
雪停,云开,一钩残星冷照洛阳后园。
范正鸿立于花棚之下,抬手,剪断最后一截枯枝。
赵持盈捧甲而来,玄甲旧痕犹在,却被擦拭得乌光如镜。
“该启程了。”她说。
范正鸿点头,回首望向庭中那株纸鸢——
枯枝为骨,残纸为翼,无风自悬,像一条不肯落地的魂。
他抬手,一箭射断悬线。
纸鸢飘然坠下,落入火盆,顷刻化为灰烬。
火光映在他脸上,像三年前贺兰山那场未竟的烈火。
“线已断,再无牵挂。”
他披甲上马,雪尘飞溅,铁骑南出洛阳。
身后,五千旧部星夜来会;
前方,拒马河北,烽火连天。
这一次,他不再回头。
不论胜负不听皇命,拿下燕云奉太祖遗诏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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