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
黄景晨瘫坐在地上,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嗡地震个不停,跟装了个马达似的。
他已经麻木了。
任彬则兴奋地举着手机,在两门炮之间来回穿梭,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展示着“战利品”,嘴里还不停地念着那些沙雕弹幕。
“晨哥晨哥!你看!他们都说你是我国建国以来最牛的钓鱼佬!”
“晨哥!他们问你这鱼竿哪儿买的,要给你买断货!”
“晨哥!还有人问你收不收徒弟,学费好商量,就想学你这钓军火的手艺!”
黄景晨生无可恋地摆摆手。
“别说了,彬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现在脑子很乱。
非常乱。
他只想等警察叔叔赶紧来,把这两个瘟神带走,然后他立马回家,烧香拜佛,去去晦气。
这辈子,不,下辈子他都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钓鱼了!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了阵阵急促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跨界打工人》节目组。
第三次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巨大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策划,小李,手心全是汗,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
“总导演……各位领导,我觉得黄景晨这个事儿……有点太过了。”
“先是尸体,现在是大炮……这已经完全超出我们节目设计的范畴了!”
“万一上面觉得我们宣扬的东西尺度太大,要我们整改,那整个节目就完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副导演傅导就嗤笑起来,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脸的不以为然。
“小李,你这思想也太僵化了。”
“什么叫尺度太大?他钓出尸体,是帮警方破了悬案,这是正能量!钓出大炮,那是为国家找到了遗失的老古董,这也是大功一件!”
“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他,讨论我们节目!这种天上掉下来的热度,你居然还怕?”傅导猛地坐直身体,手掌拍在桌面上。
“这是泼天的富贵!我们得接住!”
小李被他吼得一哆嗦,还想争辩:“可是,傅导,这太不可控了,谁知道他下次会钓上来什么?万一是……”
“万一是航母,那我们节目就直接封神!”傅导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你懂什么叫爆点吗?黄景晨就是行走的爆点!”
“你!”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坐在主位上的总导演终于开口了。
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表情沉稳,只是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都别吵了。”
总导演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宣传部。”
“在!”一个女主管立刻站了起来。
“黄景晨钓出大炮的视频,现在国内热搜前十占了几个?”
女主管连忙回答:“总导演,占了七个!而且……而且已经冲上好几个国家的外网热搜榜了!很多外国网友都在问,这是不是中国最新的秘密武器!”
总导演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
他抬起头,看着会议室里神情各异的众人。
“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想,现在都给我听清楚了。”
“黄景晨,现在是我们《跨界打工人》节目最重要的一张牌。节目组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现在开始,宣传部,给我加大力度,买!把热度给我死死地维持住!他不是占了七个吗?我要他占满前十!”
“后勤组,联系黄景晨的那个同伴,叫任彬是吧?告诉他,节目组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切便利,要什么给什么!务必,绝对,不能得罪黄景晨!”
总导演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我们不干涉他钓鱼,但他钓上来的任何东西,我们节目组都要第一时间拿到独家素材!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傅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而策划小李则面如死灰,颓然坐下。
总导演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宣布散会。
“砰!”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总导演的秘书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总……总导……不好了!又……又出事了!”
总导演眉头一皱:“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秘书大口喘着气,指着自己的手机,声音都变了调。
“没……没塌……但是……但是黄景晨……他又钓上来一个!”
傅导兴奋地站起来:“又一个大炮?!”
秘书快哭了,拼命摇头。
“不……不是……是……是迫击炮!”
“什么玩意儿?!”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懵了。
总导演也是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接过秘书的手机。
屏幕上,正是任彬那激动到变形的脸,和他身后河滩上,静静躺着的一门小巧但杀气腾腾的迫击炮。
总导演盯着那门炮看了足足十秒。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对着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的众人说。
“刚说错了。”
“会,不散了。”
“把直播投到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给我一起看!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还能给我们搞出什么花样来!”
……
另一边。
国内最大的线上赌徒聚集地,“戒赌吧”。
这里常年弥漫着一种颓废、绝望又夹杂着一丝病态亢奋的气息。
但今天,整个贴吧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昏暗的网吧包厢里,一个瘦得脱了形的青年,死死盯着屏幕上黄景晨的直播间,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的屏幕旁,是一个博彩网站的界面。
当任彬的镜头对准那门迫击炮时,青年浑身一颤,然后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赢了!老子赢了!”
“老子梭哈了‘军火’!赔率一赔三百!老子翻盘了!哈哈哈哈!”
他状若疯魔,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旁边一个同样在看直播的哥们,脸色却瞬间惨白,手里的泡面“啪嗒”掉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我……我为什么要去压‘外星人遗骸’……我的本金……全没了……”
他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而另一个角落,一个壮汉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键盘被砸得飞了起来。
“草!狗庄!为什么不让提现!”
“赢了钱不让提!你们他妈的想黑我钱是不是!老子要举报你们!”
整个戒赌吧,在这一刻,上演着人间悲喜剧。
有人因为压中了“大炮”或是“军火”这种离谱的选项,一夜之间从负债累累变成百万富翁,激动得涕泗横流,跪在地上磕头。
“谢谢晨哥!晨哥就是我再生父母!从今天起,我戒赌了!再也不赌了!”
嘴上这么喊着,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屏幕,想看看黄景晨接下来还能钓出什么,盘算着要不要再来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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