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郡城内外,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周金玉率领的土司联军将这座新兴的城市围困了近一个月。
城墙之上,叶家军将警惕地注视着城外连绵的营盘。
城内,物资日渐消耗,流民聚集带来的压力与围城的阴影交织,让空气都变得凝重。
叶芷青坐镇郡衙,日夜调度,眉宇间难掩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支撑着这座城市的脊梁。
周金玉端坐在中军大帐内,脸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斥候关于城内粮草消耗、流民骚动迹象的汇报,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困兽犹斗,徒增笑耳。”
周金玉放下茶盏,对身旁的土司头领道,“叶芷青再能调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苍梧郡的粮仓,还能撑多久?
流民的怨气,又能压多久?
待其内乱,便是我等破城之时!
届时,岭南膏腴之地,诸位共分之!”
土司头领们闻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纷纷附和,仿佛苍梧郡已是囊中之物。
周金玉心中盘算着赵如烟的承诺——困死叶凌云残部,扼杀岭南火种,他周金玉便是朝廷平定岭南的第一功臣!
甚至……未来裂土封王,也未尝不可!
然而,这份得意并未持续多久。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入大帐,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
“公……国公!大事不好!北……北面!大批军队!打着‘叶’字旗!正朝苍梧郡而来!
人数……人数不下十万!看装束……是……是叶家军玄甲铁骑!”
“什么?!”周金玉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手中茶盏“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叶家军?!御金关的叶家军?!”
周金玉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御金关不守了?!金军呢?!赵如烟不是说金军会和他们不死不休吗?!”
他脑中一片混乱!
赵如烟的情报信誓旦旦,金军主力围困御金关,叶家军粮草断绝,已成瓮中之鳖!
岳飞那小子带着残兵在关外游荡,不过是垂死挣扎!
可如今……这十万叶家军主力,怎么会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岭南?!
“不可能!绝不可能!”周金玉失态地咆哮着,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你看清楚了?!确定是叶家军?!”
“千真万确啊国公!”斥候哭丧着脸,“玄甲黑旗!!除了叶家军,还能有谁?!”
周金玉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瞬间灰败如土!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叶家军!真正的叶家军主力!
是那支在御金关外,打得金军丢盔弃甲、让完颜麟都仓皇逃窜的百战雄师!
他手中这些土司联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乌合之众!
打打顺风仗、劫掠村镇还行,对上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叶家军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撤……撤军!”周金玉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立刻!马上!撤军!”
“撤军?!”几个土司头领顿时炸了锅,“国公!眼看就要破城了!这时候撤军?!我们损失的人马、耗费的钱粮怎么办?!”
“对啊!苍梧郡那么多赚钱的宝贝还没到手呢!”
“不能撤!跟他们拼了!”
……
周金玉看着这群被贪婪蒙蔽双眼的蠢货,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
“拼?!拿什么拼?!那是叶家军!挡住金国精锐的叶家军!你们想死,别拉着老夫垫背!要打你们自己去打!老夫不奉陪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国公威仪、朝廷重任,保命要紧!他猛地起身,对着亲卫吼道:“备马!立刻回临安!”
土司头领们面面相觑,看着周金玉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斥候惊恐的表情,心中的贪婪瞬间被恐惧取代。
连宁国公周金玉都吓跑了,他们留下岂不是送死?
“撤!快撤!”
“妈的!白忙活一场!”
“晦气!”
……
土司联军瞬间陷入混乱,争先恐后地拔营撤退,狼狈不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烟尘。
苍梧郡城头。
守军看着城外土司联军如同潮水般仓皇退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退了!他们退了!”
“叶家军!是我们的叶家军来了!”
“秦王万岁!叶家军万岁!”
……
叶芷青闻讯登上城楼,看着远处烟尘中隐约可见的玄甲洪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岳飞!他真的做到了!
不仅守住了御金关,击退了金军,更成功将第一批近十万叶家军以及家眷安然带到了岭南!
这份担当与能力,让她这个长辈都感到震撼。
很快,一支轻骑飞驰至城下,为首将领正是岳飞派来的信使。
“启禀皇后娘娘!岳将军率叶家军主力及北境军民十万,已抵近苍梧郡!
岳将军命末将先行禀报,大军稍作休整,即刻入城!另……”
信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沉重,“秦王殿下……亦在其中,由东方先生亲自护送,但……殿下伤势沉重,至今昏迷未醒!”
叶芷青心头一紧,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
“传令!开城门!
准备迎接大军入城!
腾出所有能安置的房舍、营区!
调集医官、准备热水、饭食!务必妥善安置北境军民!”
“末将遵命!”
当浩浩荡荡的叶家军主力如同黑色的长龙涌入苍梧郡时,整座城市沸腾了!
玄甲森然,战马嘶鸣,虽经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但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依旧令人心折!
更让人动容的是队伍中那些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北境军民。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对新家园的期盼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苍梧郡的百姓自发涌上街头,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他们看着这些同属叶家军体系的“袍泽”,看着他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容,心中充满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他们高喊着“欢迎回家”,将热腾腾的粥饭、干净的饮水递到北境军民手中。
叶芷青站在郡衙前,看着这十万军民涌入,心中却沉甸甸的,毫无轻松之感。
喜悦过后,是巨大的压力!
十万人!十多万张嘴!
苍梧郡本就不大,之前接纳流民已近饱和,如今骤然增加如此庞大的人口,粮食、住房、医疗、治安……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大山般压在她心头!
“安置……如何安置?”叶芷青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精于商道,擅长调度物资,但面对如此庞大的人口迁移和安置难题,尤其是短期内,她一时也拿不出完美的章程。
“粮食……库房存粮支撑不了太久……十万人啊……住房……城外空地虽多,但搭建临时住所需要时间、材料……还有卫生防疫……”
叶芷青眉头紧锁,目光投向内室方向,“凌云……只有凌云醒过来……他一定有办法!”
她深知叶凌云在岭南推行的那些新奇政策和长远规划,只有他,才能整合资源,消化这庞大的人口,将压力转化为发展的动力!
郡衙深处,一间被严密守护的静室。
寒气弥漫,巨大的冰块堆砌四周。
段明月的棺椁停放在中央,覆盖着素白锦缎。
旁边,另一张床榻上,叶凌云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东方白坐在床边,指尖萦绕着温润的白色光晕,持续不断地渡入叶凌云体内,维系着他那丝微弱的心脉。
叶芷青轻轻推门而入,看着棺椁中安详的段明月和床榻上昏迷的叶凌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走到东方白身边,看着这位容颜依旧如少女般清丽、却已守护叶家两代人的奇女子,轻声唤道:“小姨妈……”
东方白缓缓收回手,指尖白光敛去。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向叶芷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青儿,你来了。”
“小姨妈,凌云他……”叶芷青声音哽咽。
“心脉尚存,魂火飘摇。”东方白的声音清冷依旧,“段明月以命换命,护住了他最后一丝本源。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非药石可及,只能……等他了。”
这个他……便是变天君李晏斯!
叶芷青看着东方白年轻却沉淀着沧桑的脸庞,想起她当年为守护父亲叶啸天,甘冒暴露身份之险,以“皓天君”之尊,化名潜入秦王府,紫竹药箱相伴三载,只为延缓那蚀骨剧毒“催死药”。
那份深情与付出,令人动容。
她曾好奇问过东方白驻颜之术,得到的回答却是:“驻颜丹?那不过是固本培元之物,需以处子纯阴之体为引,方能锁住生机。青儿你……早已为人妇,用不得了。”
当时她哭笑不得,却也明白了小姨妈终身未嫁的缘由——她的心,早已随叶啸天而去。
“辛苦小姨妈了。”叶芷青低声道,眼中充满了感激。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探进头来,是阿箬。
她被赵婉儿牵着,大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好奇和对床上那个“爹爹”的期盼。
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爹爹,可爹爹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爹爹……”阿箬挣脱赵婉儿的手,小跑到床边,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叶凌云冰冷的手指,声音带着哭腔,“爹爹……你怎么不理阿箬了?阿箬好想你……你快醒醒啊……”
稚嫩的呼唤,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寂静的灵堂。
赵婉儿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叶芷青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东方白看着阿箬纯真的小脸,又看了看棺椁中的段明月和床榻上的叶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静室内,寒气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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