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林家破落的小院外。
宋时愿扶着“虚弱不堪”的赵子玥下了车,身后跟着一脸冷肃的青樱。
“林相公在家吗?”宋时愿扬声问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林春生闻声出来,一看到赵子玥,脸上立刻堆起假得不能再假的关切,几步冲上前:“娘子,你可算回来了,为夫担心死了。”
作势就要去扶。
“慢着。”宋时愿不着痕迹地挡开他的手,语气带着疏离的贵气:“你就是林相公?本郡主路上见尊夫人晕倒,情况危急,便出手相救,医者仁心,本不该计较,但耗费了一味珍贵药材,这诊金,五十两,概不赊欠。”
“五,五十两?”
林春生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五十两?
当初赵子玥的嫁妆才五十两,他早就花完了,现在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这是要他全家的命啊。
“怎么?林相公觉得,尊夫人的命,不值五十两?”宋时愿挑眉,语气转冷。
屋里的林母一听“五十两”,立马尖叫着冲出来:“放屁,什么狗屁郡主,我看你就是个敲骨吸髓的骗子,想讹钱,没门!”
说着,她就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朝宋时愿打来。
还叫上身后拿着锄头的林舅。
“找死。”
青樱眼神一厉,身形迅速闪出,没等林舅的锄头落下,便一脚踹在他胸口。
“砰——”
一声闷响,林舅惨嚎着倒飞出去两三米远,重重砸在鸡笼上,尘土飞扬,半天爬不起来。
青樱收腿而立,如同煞神。
冰冷的目光扫过吓傻的林母:“袭击郡主,形同谋逆,再敢放肆,就地格杀。”
林母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林春生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看来林相公是不想给了?”
宋时愿掸了掸衣袖,语气淡漠,“行,青樱,报官吧,欠债不还,袭击郡主,数罪并罚。”
“别,别报官,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林春生噗通跪下,磕头如捣蒜,“我给,我给,我这就去筹钱,求郡主宽限一日,明日,明日一定奉上。”
“好,本郡主就等你到明日午时。”
宋时愿看向赵子玥,“夫人受惊了,那本郡主就先走了。”
赵子玥会意,“虚弱”地对林母道:“婆母,我,我也回娘家想想办法。”
林母瘫在地上,只剩点头的力气,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回程马车上,宋时愿握着赵子玥冰凉的手,低声道:“姐姐今晚好好歇在庄子上,明日,咱们再去林家,唱最后一出好戏,等拿到那五十两‘诊金’,就是那对母子,噩梦的开始。”
赵子玥重重地点头,反手紧紧握住宋时愿的手。
看着眼前少女冷静睿智的侧脸,一股强烈的孺慕和感激涌上心头。
她真的和昭月姨很像。
一样的热心,一样的仗义出手,一样的厉害。
是夜。
宋时愿踏着月色回到青龙巷小院,一眼就看见萧凛长身玉立,静候在庭院中央的梧桐树下。
玄衣墨发,清冷矜贵,像是月下谪仙。
她心头微暖,唇角不自觉扬起,故意揶揄道:“哟,这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破案如神的翎王殿下嘛,案子破得漂亮,效率惊人,实在让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凛闻声转身,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她挺翘的鼻尖,动作亲昵自然:“本王再厉害,也离不开某位‘料事如神’的贤内助,在背后悄悄指点迷津啊。”
“谁、谁是你的贤内助了。”
宋时愿耳根微热,嗔他一眼,嘴上反驳,眼底却藏不住欢喜。
“还有三个月,”萧凛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低沉而笃定,“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翎王妃,我的妻,不是贤内助是什么?”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婚,宋时愿心跳漏了一拍。
皇家婚礼由礼部操办,倒省心。
只是那嫁衣,让她拿柳叶刀行,捏绣花针?那简直比让她去炸皇宫还难。
好在她有钞能力。
直接让鹰妍揪出了京城最牛的绣娘,砸下千两黄金,命她一个月之内,给她赶制一套高定版的凤冠霞帔出来。
见夜色正好。
两人十指相扣,走到院角的凉亭坐下赏月。
说起三皇子萧玠,萧凛眸光转冷:
“萧玠的算盘打得精,引爆祭祀,首要目标是废储,太子若被炸死或重伤失势,父皇震怒追查,矛头首指与太子争斗最凶的老大,他便可坐收渔利。
甚至,借父皇之手彻底除掉老大。
波及皇上,是在他的计划之外,所以他才想将此罪名按死在大皇子头上。”
宋时愿静静听着。
她没见过萧玠,但听萧凛说了说他死之前的模样,宋时愿有些感叹。
“那条路,注定白骨铺就。”她轻叹。
“对了,你怎知他一定会亲自去宗人府?”
宋时愿问出关键。
萧凛唇角微勾:“因为真正的猎人,往往需要亲眼看着猎物咽气,才会安心。”
“我让大皇子假装崩溃‘认罪’,并‘攀咬’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替死鬼,消息放出去,幕后之人定会派人去灭口,确保他‘畏罪自杀’。”
“只有彻底坐实大皇子的罪名,斩断所有线索,唯有如此,老三这‘黄雀’才能真正高枕无忧,等着被推上储位。
至于亲自到场‘关心兄长’或‘督促进展’,确认计划完美收网,是这类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宋时愿由衷赞叹:“步步为营,洞悉人心,阿凛,你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我只盼太子能顺利上去。”
她靠在他肩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好歹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稳了,咱们也能少些麻烦。”
萧凛揽住她的肩,眸光投向幽深夜空,并未如她般乐观。
“皇上,绝非甘心放权养老之人,此番重伤离京,是迫不得已,待他养好伤,会再次重掌乾坤。”
“至于太子,”萧凛语气微沉,“能在皇上眼皮底下隐忍多年,心性手段,深不可测。还有那些蛰伏的皇子,哪个是省油的灯。”
好在经过此事,大皇子要夺储的心思消了不少。
毕竟这些年他做了不少准备,没想到差点就被人盖了帽了。
萧凛这次救了他的命,他现在一颗心就想抱萧凛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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