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了弥漫在圣山上的硝烟与尘埃,洒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战斗结束了。
劫后余生的战士们,有的靠着扭曲的战舰残骸,默默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与泪水;有的则再也抑制不住,与身旁的战友相拥,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哭腔。绝望的尽头是新生,这滋味,足以铭记一生。
“渊月号”的舰桥内,气氛压抑而沉静。叶倾城站在指挥台前,看着全息投影上那一个个闪烁着“重度损伤”或“信号丢失”的友军标识,眼中的血丝让她看起来疲惫不堪。
她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发出了战后的第一道指令,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所有医疗单位,所有生命维持系统,功率开到最大!目标,圣山山壁,救治比蒙!”
命令下达,数艘尚有动力的医疗舰艰难地调整姿态,一道道蕴含着柔和生命能量的光柱,投向了那座几乎已经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庞大身影。比蒙的身躯被无数死亡枪痕钉穿,生机被死气磨灭殆尽,化作了一尊悲壮的石雕。
“唳……”深坑中,迦楼罗拖着断裂的右翼,强撑着飞起。它没有理会自己那被死气腐蚀得血肉枯萎的伤口,而是振动完好的左翼,卷起一道道精纯的风之利刃。那风刃没有杀伤力,却精准无比地刮过比蒙的身体,将那些已经石化、附着着死亡规则的血肉,一片片地削去。
远方的海面,一道粗壮无比的生命水柱冲天而起,跨越遥远的距离,精准地浇灌在比蒙的心脏位置。那是利维坦的本源之力,它在用自己的生命精华,试图唤醒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天空的王者,深海的霸主,在这一刻,为了拯救它们曾经的死对头,毫无保留。
……
三天后。
渊月号,最高权限医疗舱。
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是熟悉的白色舱顶。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每一个细胞,虚弱得连动一下手指都感觉费力。但与身体的疲惫截然相反,他的神魂识海,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
那一场放逐神将的豪赌,几乎将他榨干,却也让他借由【定界罗盘】的力量,亲身体验了一次“定义世界”的至高伟力。无数关于空间的玄奥至理,不再是书本上的文字,而是化作了身体的本能。他的修为,在这一次生死之间,竟隐隐触摸到了元婴中期的门槛。
舱门无声滑开,石猛那张布满胡茬的大脸凑了过来,咧着嘴,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老大,你可算醒了!俺老石还以为要给你准备后事了呢!”
林渊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干裂的嘴唇。“比蒙……怎么样了?”
“活过来了!”石猛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好家伙,你是没看见那场面!迦楼罗给它刮骨疗毒,利维坦给它灌生命精华,咱们的医疗船跟不要钱似的往里砸资源。那大家伙昨天就能化形了,现在正搁外面等着你呢!”
林渊在石猛的搀扶下,走出了医疗舱。
当他踏上渊月号那宽阔的甲板时,脚步微微一顿。
甲板之上,三道顶天立地般的身影,正静静地等候着。
左侧,是恢复了黄金般绚烂羽翼的迦楼罗。它的气息依旧有些虚浮,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曾经不可一世的孤高与桀骜,此刻已被一种深深的敬畏所取代。
右侧,一道幽蓝色的水幕在空中悬浮,水幕中隐约可见利维坦庞大的轮廓。它周身那股令人不安的神力病毒气息,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深海的、沉静而磅礴的威压。
而在正中央,站着一个身高近三米的魁梧巨汉。他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褐色,肌肉线条如山峦般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虽然是人形,但那憨厚而固执的面容,正是比蒙。
三位元婴后期的兽王,万兽界曾经的统治者,此刻,都将目光汇聚在了林渊这个看起来虚弱不堪的人类身上。
最为高傲的迦楼罗,率先垂下了它那高贵的头颅,声音不再尖锐,而是带着一丝发自肺腑的诚恳。
“外来者……不,守护者大人。你拯救了这个世界,从今天起,这片天空,将任你翱翔。”
紧接着,利维坦的意念在林渊的脑海中响起:“我欠你一条命。深渊,将听从你的调遣。”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翻手取出了那枚【乱因石】。他对着利维坦的方向,轻轻一捏。一道无形的因果之线,从利维坦的身上被强行抽出,连接在乱因石上,随即被那混乱的规则彻底搅碎、湮灭。
利维坦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发出了一声畅快无比的嘶吼。那困扰了它无数岁月的神力病毒,那条来自神庭的枷锁,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
最后,是比蒙。
这个最为憨直、最为顽固的山脉之主,看着林渊,那双混沌的眼眸中充满了感激与一丝愧疚。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后退一步,用一种极其标准而郑重的姿态,单膝跪地!
轰!
他那沉重的膝盖落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让整艘渊月号都为之震颤。
“我的命是你救的,这座圣山,这个世界,都是你守护的。”比蒙瓮声瓮气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山岩般厚重,“山脉之主·比蒙,愿奉您为主!”
林渊看着眼前俯首的兽王,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被逼到绝境的血战,最终换来的,不仅是【定界罗盘】,更是整个万兽界的指挥权。
只要他一声令下,天空的猛禽,深海的巨兽,以及大地上无穷无尽的兽潮,都将化作他手中最恐怖的一支大军。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传我命令,舰队在此休整半年。一方面,恢复元气。另一方面,利用万兽界的资源,将所有战舰,全部完成生物化改造!”
他要让这支从地球走出的舰队,在这里,完成一次彻头彻尾的蜕变!
……
休整期间,林渊的住舱内。
他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两件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圣物。
古朴的【定界罗盘】,以及那枚【青铜钥匙】。
在这一战中,他深刻体会到了圣物的强大。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件东西,本就应该是一体的。
他伸出手,缓缓将那枚青铜钥匙,推向了定界罗盘中央那个古朴的凹槽。
当钥匙接触到凹槽的瞬间,仿佛失散了万年的恋人,终于重逢。
嗡——!!!
钥匙与罗盘完美契合,严丝合缝。下一秒,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从罗盘中轰然爆发,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青色的神国!
罗盘上那曾经疯狂转动、之后又被林渊强行掌控的指针,在吸收了钥匙的力量后,猛地一震。它不再摇摆,不再迟疑,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坚定,指向了一个极其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黑暗的星域坐标。
与此同时,在罗盘那繁复的盘面上,无数星辰轨迹流转、重构,缓缓浮现出第三件圣物的形态与名字。
那是一顶王冠。
一顶由无尽哀嚎、扭曲的怨魂构成,散发着极致不祥与死亡气息的……王冠。
两个古老的文字,烙印在林渊的识海之中——
【万魂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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