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以将山川化为齑粉的恐怖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潮水般退去后，大殿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但空气中那股凝滞的压力，却仿佛渗入了梁柱的每一寸纹理，比刚才的狂暴更令人窒息。
万法盟盟主那张铁青的脸恢复了古井无波，但一双仿佛看透了万古的眼眸，却变得比星辰更亮，比刀锋更利。那是一种剥茧抽丝、直透神魂的审视，要将林渊从外在的皮囊到内在的骨骼，再到最深处的野心，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胆子很大。”盟主的声音平淡，却像是在用砂纸打磨着听者的神经，“但光有胆子和一份证据，还不够资格与万法盟，谈‘合作’。”
他停顿了一下，那锐利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上位者特有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据我所知，你的渊阁，就在下一次‘献祭’的名单上。”盟主淡淡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扎在林渊最脆弱的痛点上，“你来找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这不叫合作，叫求援。”
一句话，便将渊阁从潜在的盟友，打回了摇尾乞怜的求生者地位。
林渊笑了。
他没有因对方的轻蔑而动怒，也没有因被揭穿目的而窘迫。那笑容平静而坦然，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自保，是。”他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那平静的眼眸中，燃起一簇令人无法直视的自信光芒，“但求援，不是。”
他缓缓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五光十色的法则显现。一缕微光，就在他的掌心之中，悄然凝聚。那是一缕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五行或变异属性，它纯粹、古老、深邃，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初的第一缕规则，是万法之源，是大道之始。
看到这一缕光芒的瞬间，万法盟盟主那维持了数百年的沉稳心境，轰然崩塌！他身形猛地前倾，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死死地盯着林渊掌心那看似脆弱，却蕴含着无上奥秘的本源规则之力。
作为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不是运用规则，不是驾驭规则，而是……解析、甚至是创造规则！
这是触及到了“道”的本质！是化神修士才有可能窥探到的禁忌领域！
“蛛魔的下场，盟主应该听说了。”林渊的声音，伴随着那缕本源规则的跳动，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内，“我能解析他的改造之躯，一眼看穿他所有能量节点的弱点，废掉一个械心会的执行官。自然，就能废掉第二个，第三个。”
他抬起眼，直视着盟主那双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眸。
“我们渊阁，有能力将灯塔城这潭水，彻底搅浑。至于这浑水里能捞到什么，是鱼，还是龙……”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就看盟主，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主角，换成了万法盟盟主。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拿出的“投名状”，并非那份玉简里的铁证，而是他本人！是一种足以颠覆灯塔城现有力量体系的、战略级的“技术”！
这，才是他真正的价值！
许久，盟主眼中的震惊与骇然，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名为“权衡”的精光所取代。
“好！我可以与你合作。”他终于松口，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沉重，“事成之后，我万法盟可以庇护你渊阁，并取消对‘无光之域’的献祭。”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林渊却摇了摇头。
“不够。”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让盟主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要庇护。”林渊收回手掌，那缕本源规则之力悄然散去，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的是，平等的地位。”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
“第一，拍卖会之后，渊阁要成为灯塔城公认的第四大势力，与三巨头平起平坐，共同管理下城区。”
盟主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林渊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献祭这种残酷野蛮的制度，必须从灯塔城彻底废除。下城区的秩序，应改为更公平的税收和任务贡献制。”
盟主的呼吸，微微一滞。
林渊看着他，缓缓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此次拍卖会上的压轴宝物，【本源规则晶石】，必须归我。”
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石破天惊。尤其是前两个，这已经不是合作，这简直是要从根子上，彻底改变灯塔城上百年的政治格局！这是要从万法盟和原生部落的身上，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盟主死死地盯着林渊，他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筑基期的小辈谈判，而是在面对一个同等级别、甚至野心更大的枭雄。
他心中飞速地盘算着。
废除献祭，固然会得罪原生部落那群蛮子，但却能一劳永逸地收拢整个下城区数十万修士的人心，将这片混乱之地，彻底纳入万法盟的掌控。而承认渊阁的地位，看似是分权，实则是引入了一头新的猛虎，来制衡械心会那条日益壮大、即将失控的疯狗！
这笔买卖……风险极大，但收益，同样大到无法想象！
“你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还大。”盟主沉吟了许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无数念头生灭，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我答应你！”
“但前提是，”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你们必须在拍卖会上，拿出足够的手段，将械心兄弟会彻底推到所有势力的对立面，并当众拿到他们试图染指灯塔的，无法辩驳的实证！”
“一言为定。”
秘密的同盟，在这一刻达成。
两人不再废话，立刻就拍卖会上的行动细节，开始周密地商议起来。万法盟利用主办方的身份，负责在舆论和规则上设下圈套，并在关键时刻，给予雷霆一击。而林渊和渊阁，则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尖刀，负责在前期制造混乱，吸引火力，并将械心兄弟会一步步引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一炷香后，林渊的身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云海深处。
大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殿后走出，是盟主最信任的长老。他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盟主，此子城府深沉，野心太大，与虎谋皮，恐非善事。”
盟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猛虎，总比疯狗好控制。”
“等解决了这条敢咬主人的疯狗，再给这头初生的猛虎套上项圈，也不迟。”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角落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上，一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规则波动，悄然散去。
远在下城区的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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