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反将一军，精准地戳中了柳如画最隐秘的心思。
她羞恼之余，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苏七月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对他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对着数据的沈恪，终于抬起了头。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柳如画同志，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不过，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请不要再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也不要做多余的事。这会影响研究效率。”
没有迂回，没有婉转，沈恪的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双重打击！
柳如画脸上挂不住了，“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说完，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转身冲出了研究室，狼狈逃脱。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苏七月舒了口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沈恪。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恪也恰好抬眼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丝笑意，同时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两人的嘴角。
那是一种“终于把那麻烦精打发走了”的轻松感。
默契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
这短暂的笑意，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打破了刚才的紧绷。
……
春天不知不觉来了。
驻地四周的山峦褪去了灰白的冬装，透出朦胧的新绿，空气里弥漫着清新和生机的味道。
顾家小院，顾荆野正蹲在菜畦边。
他脱了军装外套，只穿着一件军绿色衬衣，袖子依旧习惯性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线条。
他拿着一把小铲子，动作沉稳而精准，在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一个个深浅均匀的小坑。
旁边整齐摆放着几排育好的菜苗：翠绿的莴笋苗，嫩生生的黄瓜秧，还有几垄刚冒出尖尖角的豆角。
这方小小的菜园，是顾荆野另一处战场。
每一垄菜畦都笔直得像用墨线弹过，垄与垄之间的间距分毫不差。
菜苗栽下去，如同新入伍的士兵，被调整得横平竖直，连叶子伸展的方向都好似统一过。
浇水的沟渠挖得深浅一致，水流能均匀地浸润每一寸土壤，绝无半点浪费或淤积。
旁边的篱笆是用细竹竿扎成的，高度统一，排列紧密，像一道坚固的防御工事。
整个菜园，透着一股严谨、高效的军事化气息，与他治下的边防团如出一辙。
苏七月坐在藤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
她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灵泉水，含笑看着自家男人忙碌的背影。
夕阳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汗水浸湿了衬衫，紧贴着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不需要她帮忙，甚至不许她弯腰。
因为，他十分享受这种为他们的小家耕耘的踏实感；
而她，享受这种被妥帖安放、只需安然静好的幸福。
“歇会儿吧，荆野。”她轻声唤道。
顾荆野应声回头，额头上沁着汗珠，放下铲子，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哗啦啦地冲洗掉手上的泥土，又胡乱抹了把脸。
“快好了。”他走到苏七月身边，目光越过整齐的菜畦，投向菜园隔壁那片新翻整出来的空地。
那片地，原本是苏七月用来晾晒草药的。
那时她还需遮掩灵泉空间的存在，总要寻个由头在外面处理药材。
如今，空间已是两人共享的秘密，晾晒草药这等事在空间内效果更佳，这片地便闲置下来。
“你看那边。”顾荆野单手掐腰，另只手指着那片新地，“我打算把它弄成个小花园。”
“花园？”苏七月眼睛一亮。
顾荆野点头，拉着她的手走过去。
新翻的土地散发着湿润肥沃的气息，被耙得极其平整松软。
“我琢磨着，靠墙根这边，种点爬藤的，像金银花，花和藤蔓都能入药。”
“这边向阳的位置，搭个小花架子，底下种几棵月季，就你说的那种香的。我还托人从县城捎了点种子回来，有太阳花，有凤仙花，还有地雷花，傍晚开，香味浓。”
他如数家珍，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这是跟后山村民换的野杜鹃，开紫红的花，皮实。”
“山茶是托后勤的老张从县城花圃买的，说是好品种，能开碗口大的花。”
顾荆野介绍着，粗糙的大手抚过山茶苗深绿的叶片，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描画，“等这些都长起来，春天有杜鹃、山茶，夏天有月季、太阳花、紫茉莉，秋天还有菊花……一年三季都有花看。”
“你以后坐在这儿，看书，写你的书稿，闻着花香，晒着太阳，多好。”
他描绘的景象如此生动具体。
小小的花园，将是充满生机的调色盘，是柴米油盐之外，属于诗意和芬芳的一角。
这个院子里，一半是供给生活的菜地，一半是滋养心灵的花园。
苏七月满脸憧憬，“真好。荆野，谢谢你。我都不敢想，这里以后会这么美。”
眼前的景象，与去年初秋的记忆重叠。
那时，她抱着假结婚、互不干涉的心思跟顾荆野成为了夫妻。
一次去王慧霞家串门，看到王慧霞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菜园，她也曾暗自想过，等明年开春了，也要把自家院子好好拾掇拾掇，种点菜。
当时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对于未来，她存有太多迷茫。
短短数月，斗转星移。
假戏成了真情，疏离化作了依恋。
曾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在顾荆野的行动里，被赋予了远超她想象的温度和深情。
他不仅种了菜，更种下了花，种下了他对她、对他们未来生活的所有美好期许。
时间像神奇的刻刀，将两个原本带着隔阂的灵魂，雕琢得如此契合，如此密不可分。
顾荆野见妻子对这些安排很满意，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对她说：“对了，还有个事。刚接到通知，这周六晚上，部队大操场放电影。”
“放电影？”苏七月来了兴致。
部队放电影是件大事，尤其是开春后第一次。
“开年第一场，规模挺大，说是给战士们放松放松，也丰富下家属的文化生活。放的片子是《咱们的牛百岁》，新片子，听说挺乐呵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之前冬天太冷，场地也冻着，没放成。这次天气暖和了，正好。”
苏七月眼睛弯了起来：“好啊！好久没看电影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已经开始想象，在繁星点点的春夜，坐在宽阔的操场上，和大家一起聚在一起，被银幕上的故事逗得开怀大笑的场景。
那是属于集体的，简单的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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