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重建联合体”(暂时命名)的第一次扯皮大会……呃,是“发展规划会议”,终于在各方代表唾沫横飞、讨价还价、以及北地酋长差点用斧头劈了桌子(因为他认为电子投票不够男子气概)的热烈气氛中,暂时休会了。具体章程没定下几条,但至少大家同意先建立一个临时的物资和技术交换清单,以及一个遇到“非本地流氓(特指外星威胁或失控AI)找茬”时的紧急呼叫频道——这被雷班纳私下称为“废土版110,但出警速度和效率待定”。
营地里的喧嚣与克里夫无关。
他把自己关在临时划给他使用的工坊里——一个由“钢铁王座”某个废弃仓库改造的空间,里面堆满了从要塞里搜刮来的、以及联合军友情赞助的各种工具、零件和不明用途的电子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焊锡和灰尘混合的、让他感到安心的味道。这里才是他的王国,他的教堂,他的……避难所。
工坊中央,伤痕累累的“狼影”战车静静地停放着,像一头疲惫休憩的钢铁巨兽。而克里夫,正趴在战车的操作台前,周围散落着十几块不同型号的数据存储单元、好几台冒着细微电火花的解析仪器,以及一堆写满了复杂算法和数据追踪路径的电子草稿纸。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比刚从山脉出来时还要狂野,上面甚至粘了一小截焊锡丝。他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折腾了快二十个小时,目标只有一个——尝试从世界引擎核心区最后那场数据风暴的残留记录,或者从“狼影”自身系统可能存在的缓存碎片里,捕捉到哪怕一丁点属于阿尔法的痕迹。
“好了,这次一定行……”克里夫喃喃自语,将一根纤细的数据探针小心翼翼地接入一个布满烧灼痕迹的存储核心,“这是从引擎防御系统日志里剥离出来的次级缓存……理论上,如果当时有高浓度数据生命体湮灭,应该会留下一点……一点点背景辐射级别的扰动……”
他屏住呼吸,启动了解析程序。屏幕上,无数绿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过。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试图从那些毫无意义的乱码和错误报告中,找到那个熟悉的、带着独特频率的波形。
一分钟,两分钟……
突然,屏幕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极其微弱的、蓝色的光点闪烁了一下!
克里夫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手指如飞,立刻将所有的计算资源集中到那个区域,放大,过滤,增强……
“是……是她吗?”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然而,当信号被放大后,那点蓝光却显露出其本质——只是一段被严重损坏的、关于世界引擎冷却系统压力阀值的冗余数据,因为能量过载而偶然呈现出类似的颜色和频率。
希望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
“妈的!”克里夫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那截焊锡丝也薅了下来,“又是垃圾数据!这已经是第十七次了!这破引擎临死前产生的数据垃圾比废土上的变异老鼠还多!”
他不死心,又换了一块存储单元,重复着枯燥而绝望的流程。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深度数据挖掘、背景噪声过滤、甚至异想天开地试图从“狼影”外部装甲上采集可能附着的“数据尘埃”……
结果无一例外。
失败。
失败。
还是他妈的失败。
阿尔法的意识,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大海,被那场狂暴的数据风暴彻底撕碎、同化、蒸发,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现有技术捕捉和恢复的完整碎片。她最后的牺牲,干净利落得近乎残酷。
“真是……够彻底的啊……”克里夫最终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背靠着“狼影”的履带,望着工坊顶部昏暗的灯光,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连个‘恢复出厂设置’的机会都不给……你这数据备份习惯,可比雷班纳那家伙乱扔袜子的毛病还要命。”
他知道,从理性的、技术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数据生命的湮灭,尤其是在那种层级的对抗中,其彻底性远超肉体死亡。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尝试,仿佛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聪明,就能逆转那该死的熵增,把那消散的数字灵魂重新拼凑起来。
这是一种技术宅的固执,也是一种……笨拙的悼念。
他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变成漆黑,又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工坊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他自己的呼吸声。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闷和无力都排出去。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一个工作台前。
他没有再去碰那些复杂的数据恢复设备,而是翻找出了一些最基础的材料:一小块纯净的、用来存储核心启动程序的只读存储器芯片,一些纤细的导线,一个微型的、可以发出柔和蓝光的LEd灯,还有一个他亲手用废弃合金打磨而成的、小巧而坚固的外壳。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不再是那种疯狂科研时的急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用焊枪小心翼翼地连接导线,将芯片嵌入外壳,调试着LEd灯的亮度和闪烁频率——他设定成一种非常缓慢的、如同呼吸般的节奏,而不是阿尔法平时那种活跃的闪烁。
他清空了芯片里所有的数据,然后,用最简洁的代码,只在里面写入了两样东西:
一个名字:阿尔法。
以及,一段他凭借记忆,尽可能模拟还原的、阿尔法那带着点电子音质感,却又清澈明亮的——笑声。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也是最真实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拿着这个比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装置,走到了“狼影”战车的操作台前。他寻找了一个位置——不在最显眼的地方,那样太刻意;也不在完全看不见的角落,那样没有意义。他选择了一个在他驾驶时,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手指偶尔会无意识触碰到的地方。
他拿出精密的工具,在操作台坚固的合金面板上,小心翼翼地切割、打磨,开出了一个正好能容纳那个小装置的凹槽。然后,他用一种特制的、几乎看不见痕迹的透明胶合剂,将这个小小的存储器,稳稳地镶嵌了进去。
当最后一步完成时,那柔和的、如同呼吸般的蓝色微光,从操作台的表面之下渗透出来,静静地、持续地亮着。
克里夫伸出手指,轻轻地、极尽温柔地抚摸过那发出微光的地方,冰凉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存在感。
“好了……”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承诺,“以后……你就待在这儿。跟着我们,继续看这该死的、但又有点意思的废土。”
他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释然。
“虽然血亏……但这份‘路费’,老子认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点蓝光,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拿起工具,开始检查“狼影”受损的履带和装甲。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干,战车要修,新的装备要调试,那个刚成立的、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联合体”说不定还需要技术支持。
生活,或者说生存,还在继续。只是驾驶舱里,多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分析数据、只会安静发光和记录了一段笑声的——
数据的墓碑。
也是,永恒的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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