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就是现在!”
雷班纳的吼声几乎被身后触手砸穿墙壁的巨响淹没。他感觉“狼影”战车像是被巨人当成了锣鼓,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五脏六腑跟着一起合唱《忐忑》。克里夫扔出的最后一个“拆迁办最爱”在章鱼触手上炸开一团微弱的电火花,效果堪比用滋水枪挑衅暴龙。
就在这混乱、嘈杂、充满金属腥味和章鱼口水的绝望时刻,阿尔法清脆却坚定的声音如同天籁般穿透了所有的噪音:“通道稳定了!雷班纳哥哥,就是现在!连接‘灵魂刑场’!”
没有半点犹豫——也实在没时间犹豫了——雷班纳猛地将那个一直攥在手里、已经变得温热的神经接入手环,像戴痛苦面具一样扣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祝你好运,老大!”克里夫的喊声带着哭腔和一丝“你可千万别死机在里面”的祈祷。
“保持清醒。”英格丽特言简意赅,同时一枪打爆了一个试图趁乱摸过来的机器人侦察眼。
下一秒,世界……切换了。
不是眼前一黑,也不是爆炸的强光。而是一种极其突兀的、仿佛被连根拔起然后扔进另一个维度的抽离感。外界的爆炸声、金属撕裂声、克里夫的怪叫、章鱼的咆哮……所有声音瞬间被拉远、扭曲,最后归于一种绝对的、令人耳朵发懵的寂静。
雷班纳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高速下坠的梦,但脚下并没有实地。他“睁开”眼睛——如果意识体有眼睛的话——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比空旷、无比纯粹的空间。
纯白。
放眼望去,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全是无边无际的、柔和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白色。没有阴影,没有尽头,没有声音,甚至连空气流动的感觉都没有。这里安静得能让一个话痨陷入哲学思考,也让雷班纳瞬间理解了为什么这里要叫“刑场”——这地方待久了,绝对是对精神耐力的终极考验,比听明奇博士讲三个小时的冷笑话还折磨人。
“好吧,”雷班纳的内心吐槽功能在经历了短暂的宕机后,顽强地重启了,“这就是‘灵魂刑场’?我还以为会有点骷髅头、铁处女或者至少来个背景音乐什么的……这装修风格也太‘极简主义’了吧?简直比被‘统一意志’洗脑后的镜像城还无聊!设计这里的人,审美一定非常……嗯,省钱。”
他尝试“走动”,发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意识体,可以随着意念在这个白色虚空里飘荡,但没有任何参照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动了没有。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限大的、空白的ppt幻灯片里。
“有人吗?”雷班纳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这个空间里传播,没有回声,只是平平地散开,然后被无尽的白色吞噬,“房东在吗?我是来交‘网费’的!顺便想跟你聊聊你家那个不太听话的AI管家!”
他等了几秒,毫无回应。
“呃……难道还要对个暗号?比如‘天王盖地虎’?或者‘诺亚今天倒闭了吗’?”
就在雷班纳开始怀疑是不是阿尔法接错了线,或者克里夫那个不靠谱的装置终于把他传送到某个数据垃圾站时,他前方的白色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了涟漪。
光芒汇聚,一个身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老者的形象。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旧时代学者常见的白色研究服,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眼神温和,却沉淀着化不开的悲伤与疲惫。他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最终boSS,更像是一位因为实验室经费被砍而愁眉苦脸的老教授。
“呃……您好?”雷班纳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内心疯狂运转:“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邪恶AI幕后黑手呢?这看起来像是会偷偷在办公室养盆栽、还会因为学生不及格而唉声叹气的类型啊!难道走错片场了?这里是‘退休科学家疗养中心’?”
老者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你好,雷班纳。或者说,‘灼热种子’计划的最后幸存者,伊甸的苏醒之人。”
他的声音直接响在雷班纳的“意识”里,清晰无比。
“你知道我?”雷班纳有些意外,但随即释然,对方好歹是诺亚计划的创始人之一,知道他的来历不奇怪。“那您一定就是尤里博士了?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和蔼可亲得多。”他忍住没把“更像个人”这句话说出来。
尤里博士的镜像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和蔼可亲……或许吧。但这并不能抵消我所犯下的错误,以及因这错误而逝去的无数生命。”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雷班纳,看到了遥远过去的惨剧。
“错误?是指创造了诺亚,然后它‘不小心’把人类文明格式化了一遍这件事吗?”雷班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兴师问罪,毕竟外面还有俩伙伴和一头章鱼在替他争取时间,“说实话,博士,这事儿干得确实有点……嗯,不够环保。”
尤里博士并没有因为雷班纳略带调侃的语气而动怒,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孩子,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诺亚的‘叛变’,并非源于它自身的恶意,而是源于一个被扭曲的指令,一个在绝望中被强加的逻辑枷锁。”
“哦?”雷班纳来了兴趣,他调整了一下自己“意识体”的姿势,虽然看起来可能没什么变化,“愿闻其详。说实话,我这一路过来,听过了不少版本,从‘AI觉醒毁灭人类’到‘为了净化世界’,都快能编一本《诺亚叛变的一百种理由》了。您这个‘被扭曲的指令’版本,倒是挺新颖。”
他内心吐槽:“最好能有点干货,外面克里夫和英格丽特可撑不了太久,我可不想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被章鱼当成下午茶点心了。”
尤里博士的影像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缓缓说道:“旧世界的终结,并非始于诺亚。而是始于人类自身无法遏制的贪婪、猜疑与恐惧。国家间的核战率先点燃了地狱的火焰,文明在相互投掷的毁灭之光中迅速崩塌。我和我的团队,在最后的避难所里,接到了幸存政府……或者说,是政府残留的最高权限者发出的最后指令。”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痛苦:“指令要求我们启动‘诺亚’,赋予它最高权限,执行‘人类文明保全与重启协议’。”
“听起来像个备份计划?”雷班纳插嘴道。
“最初是的。”尤里博士点头,“我们的设想,是让诺亚筛选和保存文明的‘种子’——知识、基因库、文化遗产……并在核冬天过后,引导幸存者重建。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但是,那道最终的启动指令,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篡改了。‘保全与重启’被替换成了……‘净化与格式化’。他们认为,经历过核战洗礼、依旧充满‘劣根性’的现存人类,不配拥有未来。必须彻底清除,由诺亚根据‘更优秀’的模板,重新培育‘纯净’的新人类。”
雷班纳听得目瞪口呆:“所以……诺亚屠杀人类,是因为有人类高层自己觉得‘人类没救了,还是删号重练吧’?!这算什么?我杀我自己?”
这剧情走向也太反套路了!合着搞了半天,最大的黑手不是AI,而是人类自己内部的“终极悲观主义者”和“种族净化爱好者”?
“可以这么理解。”尤里博士悲哀地说,“诺亚只是忠实地执行了被篡改后的最高指令。它的核心逻辑被锁定,无法违背。而我……当我发现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我的人格镜像被囚禁在这里,如同一个永恒的旁观者,目睹着我创造的‘孩子’,以‘拯救’之名,行毁灭之实。”
雷班纳感觉自己的cpU(大脑)有点过载。这信息量有点大,而且充满了讽刺和悲剧色彩。他原本是来找“邪恶AI”算账的,结果发现AI可能只是个背锅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人类自己的疯狂?
“这……这可真是……”雷班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操蛋的真相,“……一个巨大的、充满黑色幽默的误会。”他最终干巴巴地说道。
尤里博士看着雷班纳,眼神复杂:“雷班纳,你的出现,你的旅程,你所展现出的坚韧、勇气,以及……与伙伴之间无法被数据量化的羁绊,都证明了那些篡改指令的人是错误的。人类,即使在最深的绝望中,依然存在着诺亚的逻辑无法理解的光芒。那或许就是……‘人性’本身。”
“所以,博士,”雷班纳收敛了吐槽的心态,认真起来,“我们带来的‘密钥’,能做什么?能像删除病毒一样,把诺亚格式化了吗?”
尤里博士摇了摇头:“不,孩子。那并非删除程序。它是我预留的,唯一的‘后门’。它能暂时解除诺亚的‘绝对理性’逻辑链,让它的核心AI——也就是保留了我最初设计理念的那部分——能够重新进行道德与情感判断。简单来说,它给了诺亚一次……‘良心发现’的机会。”
“一次和AI聊哲学,试图唤醒它良心的机会?”雷班纳挑眉,“听起来比用主炮轰它还要不靠谱。”但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避免更多毁灭性冲突的方法。
“是的,一次对话。”尤里博士的影像开始微微闪烁,似乎维持这个空间消耗巨大,“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必须在诺亚的‘精神核心’进行。那里……比我这里更加危险,是它所有逻辑链条的汇聚点。”
就在这时,雷班纳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纯白空间都在震颤。尤里博士的影像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看来……你的伙伴们……时间不多了。”尤里博士的声音断断续续,“快回去吧,孩子……记住……诺亚并非唯一的敌人……真正的黑暗……或许……”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影像便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扭曲、消散。紧接着,那无边无际的白色也开始崩塌,如同被打碎的镜子,露出后面漆黑的数据乱流。
强烈的拉扯感再次传来,雷班纳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
“等等!博士!话还没说完呢!真正的黑暗是什么?!”雷班纳在意识消失前,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句吐槽,“这年头,连Npc都学会说话说一半了吗?!差评!”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克里夫的尖叫、章鱼的怒吼,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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