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三子八岁那年,正值七十年代伊始,坝子学校来了一位下放的教师——王老师。
据说他从北京而来,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浑身透着一股学问气,若要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儒雅”。
在他到来之前,整个靠山屯只有三子爸张老师戴近视眼镜。
屯子与大多数东北农村一样,民风淳朴,待人善良。
人们对王老师这样的下放人员非但没有歧视,反而格外尊重,认为他们有学问、懂礼貌,不粗俗。
大队安排王老师住在队部旁边的一间偏厦子。
那原本类似仓房,但收拾出来也能住人,里面有锅有炕,整理得挺干净。
王老师和他的爱人便在此安了家。
他的爱人原是北京一家大医院的护士长,来到屯里后被安排到卫生所帮忙,虽没有工资,但在生产队的体制下,他们照样记工分,秋后也能分得粮食。
靠山屯土地肥沃,地广人稀,家家粮食都够吃,还几乎都有前后两片小菜园。
屯里基本没有吃不上饭的人家。
即便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只有少数几户稍显困难,但一经邻里帮衬、大队发放救济粮,也就度过了难关。
如今回想,靠山屯真可谓一块福地宝地,从未遭遇特大自然灾害,民风一直淳厚。
就连“文革”时期,大队干部与老百姓也彼此相护,无人因此受过迫害。
再说回王老师夫妇。
他们虽然没有孩子,又经历下放,却并不显得苦大仇深,反而从容温和。
靠山屯的乡亲待他们极好,刚来时缺什么少什么,大家都乐意帮忙。
大至被褥铺盖,小至锅碗瓢盆,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王老师常说:“来到靠山屯下放,倒像是来走亲戚的。早知道这样,早该申请下来!”
他幽默的话语常常把大家逗乐,亲切的氛围让人倍感温暖。
三子妈是个热心肠,做事利落,尤其做农家大酱是一绝。
每到开春,她一打酱缸,浓浓的酱香便飘出老远。
大队部就在三子家后街,旁边是兽医站,邻里闻到酱香,常拿着碗来讨酱尝鲜。
王老师一家初来乍到,又与三子爸是同校同事,三子家没少帮忙,缺什么凑什么,两家也常互相串门。
小三子、虎子、秋燕这帮孩子更是整天围着王老师转——
因为他有一门“绝活”:会说书,能讲古论今。
无论是《三国演义》《西游记》还是《水浒传》,他都讲得生动精彩。
孩子们尤其爱听《西游记》里的神怪故事,而对《三国》中的刘关张也深深着迷,张飞被他讲得活灵活现。
东北冬日天黑得早,下午四点多就已漆黑一片。
农村冬天习惯吃两顿饭,学生则是上午九点上课、下午三点放学。
那时电力不足,晚上六点到九点的用电高峰,屯里反而经常停电,来电总要等到半夜。
于是家家点起蜡烛,别无他事可做。
王老师的到来,尤其给孩子们带来了许多欢乐。
王老师夫妇非常喜欢孩子。
晚上有时泡上茶、炒点瓜子(东北叫“毛嗑”),请大家到家里听书聊天。
茶叶是王老师从北京带来或朋友寄来的,瓜子则是三子妈、柱子媳妇在园子里自己种了送来的。
当时家家园子都不小,除了种菜,更多是种向日葵。
东北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猫冬时嗑点瓜子、唠唠闲嗑,也是寻常日子中的一份温暖。
时间一长,孩子们听书上了瘾,一吃完饭就搬着小板凳跑到王老师家,等着开讲。
王老师爱人给每人抓上一小把毛嗑,不多,但情意满满。
王老师收拾停当,清清嗓子,呷一口茶,左手执一把扇子,说书范儿十足。
他朝炕头一坐,便开始了今晚的“节目”。
话说这天,王老师讲的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兄弟三人结拜之后,招兵买马,欲共图大业。
讲完这一段,王老师还即兴来了一段贯口——《莽撞人》。
“话说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万古流芳莽撞人!”
大家听了一个多小时,王老师才结束今晚的说书。
孩子们自觉鼓掌,讲得是真的好!
笔者所能模仿的,不过十之一二。
虽然意犹未尽,但来日方长,明日还能继续。
众人便陆续起身回家。
此时已晚上七点多,天黑透了,外面格外冷。
大人们喊孩子赶紧回家,可小三子、虎子、二小几个却跟家长商量,还想再出去玩一会儿,“打出溜滑”——也就是溜冰玩。
靠山屯平时少有外人,冬天还有民兵巡逻,大人们也就放心应允,只叮嘱玩一会儿就回来。
大人们边说边唠,各自散去。
可这些孩子,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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