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光，恍如白驹过隙。
庭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绿了又黄，落了又生，已是两个轮回。
李浩的身形愈发挺拔，如一杆蓄势待发的长枪，立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他的皮肤在常年苦修下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坚实，每一寸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镇岳盘龙枪》、《七星连环腿》早已被他演练得炉火纯青，举手投足间，皆是高手风范。
他的修为，也稳稳地停留在了内劲圆满的巅峰，距离那扇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先天之门，仅有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一步，却仿佛天堑，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
“喝！”
练功房内，一声沉闷的暴喝炸响。
他双目赤红，周身气血翻涌，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经脉中疯狂奔流，汇聚于丹田，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壁垒。
模糊间，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精纯内力的相融，但内力的融合十分不稳定就像修建的高楼在可能会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突然内力相容停止轰然炸裂。
“噗——”
又一次冲击失败，内力反噬，李浩再也压抑不住喉头的腥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溅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他整个人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
“为什么……到底还差了什么……”
李浩不甘地捶打着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总认为是自己修炼得还不够刻苦，是付出的血汗还不够多。
所以，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近乎自虐的疯狂训练中，不断地挑战着自己身体与意志的极限。
“李哥哥！”
一声惊呼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萧雪儿端着一盆刚刚备好的药浴，匆匆跑了进来。
当她看到李浩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时，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液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你又强行冲关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这几个月以来，这样的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每一次，都像有一把刀子在剜她的心。
她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浩，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她的动作轻柔，充满了无尽的疼惜与担忧。
“我没事……”
李浩的声音有些沙哑，伤势让他眉头紧锁。
萧雪儿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他，这个男人对于变强、对于得到父亲认可的执念，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倒下时，第一个冲到他身边。
就在这时，一股如参天巨树般沉凝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在整个院落。
练功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睿哲穿着雕刻青色花纹的古风长袍，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如刀，先是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然后落在了伤痕累累、气息紊乱的儿子身上。
刹那间，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怒火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你疯了吗！”
这一声怒吼，不似平时的严厉，而是真正的暴怒，其中蕴含的先天真气，震得整个练功房都嗡嗡作响。
“如此不计后果地摧残自己的身体，你是想把自己练成一个废人吗？我以前为你安排的所有修炼计划，都是在判断你能够承受的基础上决定的！”
李浩低着头，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在父亲面前，他永远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萧雪儿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躬身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当他看到李浩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时，怒火深处，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他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不再多言，一步上前，将手掌贴在了李浩的后心。
李浩浑身一震，一股温暖、柔和，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力量，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他自己修炼的、厚重沉凝的“厚土镇岳功”内力截然不同。
它像初春的微风，像润物的细雨，所过之处，那些因内力反噬而刺痛欲裂的经脉，竟然在迅速恢复。
李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木属性真气！
他从小就知道，李家祖传的根本功法是土属性的《厚土镇岳功》，讲究的是厚德载物，稳重如山。
可父亲……他竟然修炼的是与之特性截然不同的木属性功法？
为什么？父亲身为家主，为何不修炼家族的根本功法？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李浩的心头。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身上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那些狰狞的皮外伤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
这种治愈的效果堪称奇迹，但代价也显而易见。
李睿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了几分，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为李浩疗伤完毕，他收回手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蕴气丹服下，这才闭目调息了片刻，面色稍稍好转。
李睿哲缓缓睁开眼，凌厉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手足无措的萧雪儿。
“你是什么修为？”
萧雪儿被这突然的问话惊得一颤，连忙躬身答道：
“回……回家主，雪儿是外劲圆满。”
“我……我当年在家族身份低微，没有修行资源。这点修为，还是外公将他自己珍藏的丹药拿给我，才……才修炼出来的。”
（跟侍女长学了礼仪和规矩后改变的称呼家主，不然一个侍女喊李家主李叔叔？）
“外劲圆满……”
李睿哲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正好。因为尚未修炼出内力，改修其他古武功法，不会有境界跌落之忧，根基也不会受损。”
他沉吟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的蓝色封皮秘籍，递到萧雪儿面前。
“这本《沐乘风》，是一门木属性的顶尖心法。你今后，便修炼这本功法。”
“待你修炼出内力，便可以此功法为浩儿梳理伤势，虽无真气那么有效，却也能活血化瘀，事半功倍。”
萧雪儿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本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秘籍。
“家主大恩，雪儿……雪儿没齿难忘！”
她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秘籍，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她满心欢喜，不是因为得到了一本珍贵的功法，而是因为，她终于可以真正地、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她心爱之人。
李睿哲对她的叩谢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再看她，目光重新回到了李浩身上。
“起来吧。”
他淡淡地说道。
“你可知，你为何迟迟无法突破先天？”李睿哲问道。
“孩儿愚钝，以为是修炼不够，内力不纯。”
“错，你的内力，也早已精纯到了内劲的极致。你所差的，根本不是修炼上的东西。”
李睿哲断然否定。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穿李浩的内心。
“你差的，是心境上的突破。”
“心境？”
李睿哲缓缓踱步，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
“外劲练皮肉，内劲练一口气。而先天，练的是‘意’。内力化真气，需要的不仅仅是量的积累，更需要质的蜕变。而引动这蜕变的钥匙，便是心境。”
（这里与圆觉主持所说道理相通就是说法不同）
“你的心中，执念太深，戾气太重。一心只想着修炼、变强、将自己的精神绷得如同一张满月的弓，稍有外力，便会弦断弓毁。”
“如此心境，如何能让内力‘由死转生’，化为灵动自如的真气？”
李睿哲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原来……是这样吗？
困扰了他整整半年的瓶颈，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而是因为他……太过努力了？
“这个道理，放眼整个古武界，能看破者也寥寥无几。”
李睿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多数人，都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或是顿悟，或是机缘巧合，莫名其妙地就突破了。”
“而更多的人，就像你现在这样，被困在门外，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先天之境。这也是为何，先天境以上的高手，如此稀少。”
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李睿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进这练功房了。”
李睿哲下达了命令。
“啊？那……我该做什么？”
李睿哲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弧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我早年间，也曾做过几年的教书先生。今后，你就跟着我读书、学书法、学习古武界的礼仪。”
“什么？”
李浩闻听此言，一张刚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让自己在练功房里流血流汗，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让他坐下来安安静静地读书学礼仪，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睿哲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威严。
他知道，对付这头倔驴，光有大棒还不行，必须得有胡萝卜。
“怎么，你不愿意？”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不……不是……”
李浩支支吾吾，满脸的为难。
“这样吧，”
李睿哲话锋一转。
“你每日在我书房学完我安排的课程之后，剩下的时间，便可以自由支配。比如……”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一旁正捧着秘籍，满脸通红偷看他们的萧雪儿。
“比如，带着雪儿，到林川市里去逛逛，逛逛街，领略风土人情。总可以了吧？”
此言一出，李浩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张苦瓜脸，在短短一秒之内，由阴转晴，愁云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与兴奋。
和雪儿一起……出去玩？
自从他懂事以来，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修炼、家族、责任。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毫无负担地走出李家大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愿意！孩儿愿意！！”
李浩连忙答应下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生怕父亲反悔。
那喜不自胜的模样，与方才那个阴郁沉闷的苦修者，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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