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楼内,楚天明那不似人声的嘶吼,被永远定格。
他没有爆成血雾,也未化作飞灰。
在陆羽的手掌下,他的血肉骨骼,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法则之力,强制重组成书页、脉络与封面。
他变成了一本半人高的古籍,质地温润,散发着陈年墨香。
封面上,只有一张脸。
一张因极致恐惧和不甘而扭曲,永远凝固的,楚天明的脸。
他活着。
意识被封印在这具书本的囚笼里,能看,能听,能思考。
却再也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他成了一件藏品。
陆羽松开手。
“啪嗒。”
那本名为“楚天明”的书,掉落在地。
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拾起,动作轻柔而恭敬,将它插回了书架正中的空位。
左边,是《论语》。
右边,是《孟子》。
从此,万千圣贤,日夜为伴。
对一个妄图以冰冷“理”字取代世间一切的人而言,这或许是最仁慈,也最残忍的终极治疗。
“收工。”
陆羽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转身,步出万卷楼。
他身后,那座被邪说玷污了百年的藏书阁,正前所未有地,散发出清澈、明净、浩然的光辉。
那是文脉的欢呼。
殿外,皇帝、铁无情、钱三,三人看着走出的陆羽,神情各不相同。
皇帝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望向神明般的敬畏。
铁无情的眼中,是三观彻底粉碎后,试图重新拼接世界的麻木。
钱三则是一脸狂热的崇拜,他几乎是跳到皇帝身边,压低声音,用最激动的语气解说道:
“陛下,看见没!神级操作!”
“这就叫‘釜底抽薪’式疗法!先生他……他直接把病毒的程序员,给编译成了杀毒软件的说明书!”
皇帝的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决定,以后离这个叫钱三的船夫远点。
他真怕自己的脑子,也会被彻底“格式化”。
“陆先生。”
皇帝对着陆羽,深深地,行了一个君王对国士的至高大礼。
“此番恩同再造,大周上下,没齿难忘,朕……”
他想说封赏。
可“封官加爵”四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封赏?
拿什么封赏?
金银?权位?
对一个能把当朝太傅做成书本的神医来说,谈论这些,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
陆羽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
“诊金,我已经收过了。”
他的目光,扫过这座正在从沉疴中苏醒的天道院。
曾经癫狂的学子们,大多力竭昏迷。
少数清醒的,正呆坐原地,看着自己撕烂的衣衫和同窗脸上的血痕,满脸羞愧与茫然。
一场大梦方醒。
“剩下的,是你的事。”
陆羽对皇帝说道。
“如何进行术后康复和集体心理疏导,是你们朝廷的职责。”
说罢,他便准备离去。
手术结束,病人脱离危险。
剩下的康复护理,该交给护士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天空,死了。
不是乌云,不是黑夜。
是光,是色彩,是整个世界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干了颜料,变成一幅单调的、灰白的遗照。
一股冰冷、浩瀚,超越了这方天地所有已知法则的意志,降临了。
它没有情绪,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仿佛是集团总部在审阅下属分公司坏账报告时的,绝对漠然。
天道院的正上方,一道巨大的裂痕,无声地撕裂了灰白色的天幕!
裂痕背后,不是星空,也不是虚无。
那是一片闪烁着亿万道无法理解的符文与数据流的……未知领域。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般的声音,从裂痕中,响彻神都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检测到“归一化”项目世界,编号:丙-734,核心处理器‘楚天明’,已离线。】
【项目评估:失败。】
【扫描世界异常源……】
【发现高浓度‘旧日’权柄能量反应……锁定异常个体:陆羽。】
【个体威胁等级:极高。个体研究价值:极高。】
【启动“资产回收与异常清理”预案。】
【指令:捕获个体‘陆羽’,格式化丙-734号世界,准备重启。】
随着那冰冷神谕的宣判,一只手,从裂痕中探出。
那不是血肉,也不是能量。
那是由亿万道瀑布般倾泻的、闪烁着冷光的符文洪流,编织而成的概念造物。
一只遮蔽了整个苍穹的,数据之手。
在那只手面前,巍峨的神都,渺小得如同一捧脆弱的沙。
“妈呀——!!”
钱三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裤裆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湿透。
他指着天空,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叫。
“后台!是最终boSS的后台Gm!他他他……他要删号封服了啊啊啊!”
皇帝和铁无情,在那股超越理解的恐怖威压下,连灵魂都被冻结。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手缓缓压下,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世界,要完了。
然而,在这末日绝境之中,唯一的身影,纹丝不动。
是陆羽。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一眼那缓缓落下的数据之手,又看了一眼那道深邃的裂痕。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近似于“终于来了”的,淡淡的表情。
没有惊慌。
没有恐惧。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本厚重的【逝者之书】。
另一只手,则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支笔。
一支笔杆斑驳,笔锋却浸润着朱红血砂的,狼毫笔。
“先生!你……你你你你这是要干嘛?!”
钱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都世界末日了!您还……还写遗书吗?!”
陆羽没有理他。
他将【逝者之书】翻到崭新的一页,任其悬浮于身前。
然后,提笔。
他无视了头顶那即将碾碎一切的巨手。
也无视了周围那一张张绝望的脸。
他神情专注,一笔一划,在那空白的书页上,写下了几个工整的、带着专业性冷漠的蝇头小楷。
【病案编号:临-001】
【患者姓名:暂定为“界外维度干涉实体”】
【性别:未知】
【年龄:未知】
【初诊日期:大周启明三十七年,秋。】
【主诉:患者家属(楚天明)因治疗无效死亡,患者情绪失控,出现暴力毁物行为,并试图破坏手术室及医院相关财产。】
写到这里,他笔尖微顿。
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已近在咫尺的巨手,像是在仔细观察病人的具体症状。
然后,他低下头,继续在【初步诊断】一栏里,不疾不徐地写道:
【初步诊断:疑似‘妄想型控制障碍’,伴有‘急性应激反应’及‘反社会人格’。病理根源尚不明确,疑似与长期脱离现实环境、沉迷于虚拟数据有关。】
最后,他在【治疗意见】一栏,落下了最后一笔。
【治疗意见:建议留院观察,必要时,可进行开颅探查。】
写完。
他放下笔,对着那未干的朱砂墨迹,轻轻吹了一口气。
而就在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
头顶那只足以碾碎整个世界的巨手,在距离他头顶不足百丈的地方,骤然停滞。
那道深不见底的空间裂痕,也发出一阵极不稳定的剧烈波动。
仿佛,那裂痕背后的,那个冰冷、浩瀚、视众生为数据的伟大存在,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
它感觉,自己不是来“清理”的。
它感觉,自己……好像是来……挂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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