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静得落针可闻。
往日巡逻的禁卫，不见踪影。侍奉的太监宫女，全都躲在廊柱之后，探出半个脑袋，用一种看神仙、又像看魔鬼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由龙骧卫统领亲自引路的白衣青年。
钱三缩着脖子，跟在陆羽身后，感觉自己像是被绑上火箭，直接送进了五角大楼的总统办公室，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先生……咱们这是……直接杀进最终boSS的老巢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这也太快了吧？连个小怪都不刷了？”
“不是快。”陆羽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是这个病人已经进入‘IcU’了，没时间再走常规的门诊流程。”
铁无情跟在另一侧，握着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他看着四周熟悉的宫殿楼阁，心中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他忽然觉得，这座他曾用生命去扞卫的皇城，才是一个最巨大、最华丽的……停尸房。
穿过重重宫阙，众人最终来到了一座看似平平无奇，却被列为皇城禁地之首的殿宇前。
——太庙。
这里供奉着大周历代先皇的灵位，也是整条龙脉的地面中枢。
殿门前，一个身穿龙袍，面容清癯，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与威严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护卫。
大周皇帝，周天子。
“你终于来了。”
皇帝的目光，越过了为首的陈庆之，直接落在了陆羽身上。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陈庆之等人一见到皇帝，立刻就要下跪行礼，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不必了。”皇帝的眼神复杂，“朕今日，不是以君王的身份站在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朕，只是一个看守着祖宗灵位，却眼睁睁看着家宅被外人占据的……不肖子孙。”
铁无情心中剧震。
皇帝，竟然知道楚天明的一切！
“既然知道，为何纵容？”陆羽开口，语气像是在质问一个失职的病人家属。
皇帝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陆先生，你可知，一棵参天大树，若是被藤蔓缠绕得太久，树与藤，便再也分不开了。强行剥离，死的，会是树。”
“楚天明的天理，便是那根藤。而我大周的江山，就是那棵树。”
“朕，不敢赌。”
他说的是实话。楚天明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的“天理”早已和这个帝国的方方面面都深度捆绑。动他，等于动摇国本。
“所以，你就看着它，慢慢被吸干最后一丝养分，彻底烂死？”陆羽的语气，冷得像冰。
皇帝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朕……”
“让开。”陆羽懒得再与他废话，“我要进去，给你的‘树’，做个手术。”
皇帝嘴唇翕动，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默默地侧开了身子。
他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陆羽推开太庙沉重的殿门，一股混杂着檀香、陈腐木料以及……龙气腐败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
大殿中央，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
只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口，洞口四周，铭刻着无数古老而繁复的阵纹。丝丝缕缕的、夹杂着金色与黑气的龙脉之气，正从洞口缓缓溢出。
而在洞口的正上方，一道虚幻的人影，正盘膝而坐。
正是太傅，楚天明。
这并非他的本体，而是他依托着龙脉与“天理”大阵，凝聚出的一具能量化身。
“你比朕，想象的，要更快一些。”楚天明的化身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平静，仿佛陆羽的到来，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轰！
整个太庙，连同下方的龙脉核心，瞬间爆发出无量金光！那套覆盖全城的“天理”大阵，在这一刻，将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到了这一个点上！
楚天明，赫然是想将陆羽，连同整个龙脉核心，一同镇压、熔炼！
“楚天明！你疯了！你想毁了龙脉吗？”殿外的皇帝，失声惊呼。
“陛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楚天明的声音宏大而冷漠，“待我将此獠与龙脉一同熔炼，铸成新的‘天理核心’，大周，将迎来真正的永恒！”
然而，面对这足以熔金化铁，镇杀神魔的煌煌“天理”之光，陆羽只是摇了摇头。
“你的手术方案，太粗糙了。”
他伸出手，那柄由三大权柄融合而成的虚幻手术刀，再次浮现。
他没有去抵挡那铺天盖地的金光，而是将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的龙脉洞口之中。
“病灶已经与主动脉深度融合，并形成了寄生性的供血循环。”
“这种情况下，强行切除，只会导致大出血，病人当场死亡。”
陆羽的嘴里，念着楚天明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他的手，却做出了让楚天明魂飞魄散的动作。
那柄虚幻的手术刀，在探入龙脉核心的瞬间，竟化作亿万道比发丝还细的暗金色光丝，如同一张无形的神经网络，瞬间包裹了整个狂暴的龙脉。
他没有去切断。
他在……“梳理”。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血管外科专家，以毫厘不差的精度，将那些属于“天理”的、寄生在龙脉上的“肿瘤血管”，一根根地，从龙脉的本体上，小心翼翼地剥离、结扎。
“不！！”
楚天明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他感觉到，自己与龙脉之间的能量供应，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温柔力量，强行切断！
他就像一根插在核反应堆上的电线，现在，那个插头，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拔出来！
“诊断：寄生性肿瘤，已与供血动脉成功剥离。”
陆羽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下一步，肿瘤切除。”
他握着手术刀的手，轻轻一转。
“啊——！”
楚天明那具由“天理”和龙气构成的能量化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殿外的皇帝，看得浑身冰凉，又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与激动。
他看着那个正在进行着一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术”的白衣青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代表着大周最高皇权的传国玉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赌！
赌这棵枯朽的老树，能在这位神医的手下，焕发新生！
他猛地举起玉玺，将自己身为天子，与龙脉最后的那么一丝联系，尽数灌注其中，朝着殿内的楚天明化身，狠狠砸了过去！
“朕，以大周天子之名，废你太傅之位，革你文胆之名！”
“敕令：天地共诛，神人共弃！”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
楚天明的能量化身，在皇帝玉玺的皇道龙气与陆羽的“手术刀”双重打击下，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爆碎！化作漫天金光。
与此同时。
远在城东的天道院静室之内，楚天明的本体，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苍老了数十岁。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太庙之内，随着楚天明化身的消散，整条龙脉发出一声压抑了数百年，无比畅快、清越的龙吟！
磅礴而纯粹的生命之气，冲天而起。
陆羽缓缓收回手术刀，脸上带着一丝手术成功后的满足感。
他转身，走出太庙，看着殿外那几乎虚脱的皇帝，以及早已看傻了的铁无情和钱三，平静地宣布。
“第一阶段手术，顺利完成。”
“现在，该去天道院，把那颗最大的肿瘤，连根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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