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梦娅听闻风子垣的关切之语,原本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眼眶竟渐渐泛红,似有晶莹在眸中闪烁。
风子垣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间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手帕,递到海梦娅面前,轻声问道:
“陛下,何故泪落?可是我方才之言,有失庄重,冒犯了你?”
海梦娅伸手接过帕子,还未及抬手拭泪,晶莹的泪珠便已顺着苍白的脸颊簌簌滑落。
一滴一滴,滴落在帕子上,瞬间晕开一片湿润。
滚烫的泪珠,凝成晶莹的珍珠,掉落在船板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敲在了风子垣的心头。
她低下头,双肩轻轻颤动,低声哽咽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脆弱:
“君之恩义,如春日暖阳,沁我心扉,本宫感怀于心。自夫君溘然长逝,再无人对我吐露这般温情脉脉之语。为了一国社稷,本宫不得不将自己变成铁石心肠之人。然而,这故作坚强之苦,皆令我疲惫不堪,几近窒息。本宫亦不过一介平凡女子,亦盼能有温情环绕,得人悉心呵护、怜爱疼惜啊!”
风子垣抬眸凝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慰藉。
海梦娅纤指拭去眼角残余的泪渍,缓缓抬首,秋水般的眼眸中,尽显娇柔孱弱之态。
她朱唇轻启,道:
“子垣,本宫欲借你的肩头小憩片刻,可使得否?我实是疲惫至极,只盼能好生休憩一番。”
未等风子垣应声作答,她便微微侧转娇躯,倚靠于他的肩头。
此刻的她,恰似在风浪中漂泊已久的孤舟,终是寻到了可安心停靠的港湾。
海风悠悠拂过,撩动起她发丝间未干的泪痕。
风子垣端坐如松,身子不敢有丝毫挪动,仿若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会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他的衣袖被海风鼓荡起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二人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坐着,任时间在这静谧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他们一同凝望着那遥远的天际,静候着那轮红日缓缓西沉,没入地平线的那一刻。
……
次日清晨,天色尚还朦胧,三头体形庞大如山岳般的南冥玄龟,缓缓踏入了东海那浩渺无垠的水域之中。
刹那间,原本平静的海面狂风骤起,咆哮着席卷而来。
海浪翻涌,瞬间将众人卷入了一场暴风雨般的恶劣境地。
三头玄龟察觉到危险临近,几乎在同一时刻,各自施展神通,开启了防御大阵。
只见一层层淡蓝色的光幕从玄龟的背甲上升腾而起,如巨大的穹顶般将阵内的众人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任凭外面狂风暴雨如何肆虐,雨水都无法侵蚀分毫。
然而,尽管玄龟们竭尽全力,在海中努力稳住身形,可汹涌澎湃的巨浪实在太过强大,不断地将玄龟高高托起,又狠狠摔下。
玄龟在浪涛中上下起伏,宛如一片片在狂风中飘零的树叶。
作为人族的风子垣,何曾经历过此等阵仗?
他被这剧烈的颠簸晃得头晕目眩,脑袋里仿佛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乱叫,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这种感觉如同噩梦一般,持续了近半个月。
这期间,风子垣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连平日里最熟悉的打坐炼气都无法正常进行,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
这一天,海梦娅身着一袭金色的鲛绡裙,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风子垣的船舱。
她款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着风子垣苍白的脸庞,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轻声说道:
“子垣,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说着,她轻轻一拍巴掌。
侍从闻声,赶忙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之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玉碗,碗里盛着汤药,药香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
海梦娅她端起玉碗,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缓缓送到风子垣嘴边,柔声道:
“来,把这药喝了,这汤药能助你抵抗这巨浪带来的不适。”
风子垣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海梦娅那满是担忧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微微张开嘴,将汤药缓缓咽下。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但他却觉得仿佛有一股清泉流入心田,让他略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喝完药后,海梦娅放下玉碗,扶着风子垣靠在一旁的软垫上。
风子垣有气无力地问道:“陛下,尚须几时方可入墟?”
海梦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道:
“若无意外,不日便可入墟。届时,我等便能摆脱这烦扰不堪的雷暴之苦了。”
风子垣双手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满脸苦色地抱怨道:
“此番遭遇,真是要了我的小命啊!”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如闷雷般的声响骤然响起。
南冥玄龟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其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几名侍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究竟是何事?”风子垣强撑着坐起身来,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话音刚落,冰月脚步踉跄,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急切地说道:
“陛下,大事不妙,我们遭遇幻境了!”
海梦娅闻言,面色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微微挑眉,轻声呵斥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冰月赶忙躬身拱手,满脸歉意地说道:“是冰儿唐突了,还望陛下恕罪。”
风子垣急忙问道:“什么幻境?”
海梦娅轻轻一笑,说道:
“东海之上,常有恼人的黑雾弥漫。所有驶入其中的船舶、生物,极易在其中迷失方向。若是寻常人等,误入这黑雾之中,只怕这辈子也难以走出,只能在这茫茫雾海中困顿至死。不过,对于我们海族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言罢,海梦娅盈盈起身,柔声说道:
“子垣,你且先安心歇息。想来不廷伯伯已然安排人手破这幻境之阵,我出去探查一番。”
风子垣闻言,撑起虚弱的身子道:“我随你一同去看看。”
海梦娅赶忙劝阻:“你还是好生休息吧,莫要再折腾自己了。”
风子垣微微摇头:
“无妨,我自觉这海浪好似小了许多,如今已无大碍。”
海梦娅略一思索,轻点螓首,道:“好吧。”
言罢,几人出了船舱。
只见舱外,黑雾如墨,弥漫四周,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
海浪也的确小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汹涌澎湃。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给这朦胧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清冷与孤寂。
四周景物皆隐于这茫茫黑雾之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迷宫,让人心生迷茫与恐惧。
这时,一名侍者脚步匆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封精致的信笺,快步走上前来。
待至近前,侍者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陛下,神君大人发了飞书,言道正准备着手破这幻境之阵,请我等做好准备,以应后续之变。”
海梦娅微微颔首,伸出纤纤玉手,优雅地接过信笺。
她轻轻展开信笺,行云流水般快速浏览一番,随后对着侍者吩咐道:
“去吧,速去告知鹿长老他们,让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
侍者连忙再次躬身行礼,随后,转身迈步退了下去,消失在茫茫黑雾之中。
海梦娅转过头,目光落在风子垣身上,轻声问道:
“子垣,此刻可还好?若觉不适,切莫强撑。”
风子垣微微挺直身子,强打精神,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无妨,我撑得住。”
海梦娅闻言,说道:
“那便好。我们便等着吧,一会该有好戏看了。这幻境虽然诡谲,可在我们面前,不过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罢了。”
言罢,她轻轻抬起头,望向那被黑雾笼罩的天空,眼神中透着几分期待。
不多时,只见三只南冥玄龟,开始并排而行。
它们那巨大的身躯在水中游弋,所过之处,海水翻涌起滔天巨浪。
浪花飞溅,似银花四射,似要将这天地都撼动,彰显着无与伦比的雄浑力量。
此时,位于龟首处的黑衣人,缓缓举起手中法杖。
紧接着,他大手猛地一伸,如揽日月之辉,口中念念有词,似在与天地神灵沟通。
刹那间,杖头迸射出一束璀璨的青芒,如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打向龟首处的大阵。
大阵似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唤醒,光芒大盛,瞬间将这漆黑如墨的环境照得亮如白昼。光芒所及之处,黑雾如冰雪消融般纷纷退散,
风子垣正凝神观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目生疼,犹如针扎一般。
他急忙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紧紧遮挡住眼睛,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后仰,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哎哟!”
海梦娅却神色镇定,目光紧紧盯着那光芒闪耀之处,朱唇轻启:
“开始破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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