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悬浮地铁在贯穿天空城钢铁躯干的透明管道中无声滑行，将“康健”医疗中心那片昂贵而冰冷的纯白区域远远甩在身后。窗外不断掠过下层区熟悉的、杂乱而充满生命力的混乱，但李豫的目光却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落在那些飞速流逝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霓虹光影上。
他坐在回广厦大厦的地铁上，身旁是安静的林依，和她肩膀暂时闭嘴的李二。身体陷在硬质的塑料座椅里，灵魂却仿佛还漂浮在凯特琳那间昏暗、奢华、弥漫着诡异熏香和血腥味的办公室里。
他最终答应了。
在那个猩红色眼眸的注视下，在那种混合了生物本能与资本算计的贪婪面前，他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内心权衡，点头应下了那份魔鬼的交易。
他会定期向凯特琳出售自己的血液。
当然，条件并非对方最初提出的那样。他没有接受那种固定的、可能将他彻底变为“血库”的频繁抽取。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他争取到了主动权——他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向凯特琳出售血液，并且时间间隔绝不会短于三个月一次。 这是一个底线，他必须确保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时间恢复，避免因失血而影响战斗力，也可以通过间隔的时间来观察对方的反应。
相应的，凯特琳必须履行她的承诺：动用她在泰山金融的权限，将他那份天价体检报告进行高级别的单独封存。同时，她需要为他支付的“报酬”，不局限于信用点，还包括在必要时，利用她手上泰山金融的渠道和信息网络，为他提供其他形式的帮助。
他能看出来，当他最终点头时，凯特琳那双猩红色的瞳孔里闪过的，是几乎无法抑制的狂喜和渴望。那绝不仅仅是对一笔生意的满意，更像是一个饥渴已久的瘾君子，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独一无二的“货源”。
以至于在协定达成的瞬间，她甚至有些失控。
“在下次交易达成之前，我需要先……验货。”
凯特琳是这样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没等李豫反应过来，她就像一道苍白的影子般贴了上来，冰凉的手指拂开他颈侧的头发，尖锐的獠牙，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了他的颈动脉！
那一瞬间的刺痛感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的麻痹感，迅速扩散开来。李豫身体猛地一僵，几乎就要进入龙化状态反击，但他强行忍住了。他能感觉到血液正从伤口处被快速吸走，伴随着一种轻微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虚弱感。
凯特琳的吸吮只持续了几秒，但对她而言似乎已经足够。当她猛地抬起头，松开獠牙时，李豫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妖异的红晕，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仿佛盛满了融化的红宝石，流光溢彩，带着一种迷离而满足的光泽。
她微微喘息着，向后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特的、仿佛醉酒般的慵懒和松弛状态，连眼神都失去了之前的精明和锐利，变得有些空洞和享受。
“难以置信的活力……”她喃喃自语，舌尖轻轻舔过唇角残留的一丝鲜红，带着一种餍足后的媚态。
她甚至没有再招呼李豫，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自己则沉浸在那片刻的“贤者时间”里，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李豫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左侧。那里，两个细小的、已经几乎完全愈合的穿刺伤口只剩下一点点微硬的痂皮，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
看来，巨头公司出产的顶级素体，依然有方法能够伤害到我目前人形状态下的防御。 李豫心中暗忖，这让他对自己的防御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就是不知道，如果进入龙化覆盖的状态，能否完全抵抗住这种程度的穿刺伤害？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哼——”
一声清晰的、带着不满意味的声音，将李豫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林依。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
林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象，或者安静地发呆。她正鼓着腮帮子，一双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里面没有了平时的依赖，反而充满了一种……气鼓鼓的、类似委屈和不满的情绪。
她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地，总是扫过他刚才触摸过的脖颈位置。
李豫心里咯噔一下。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此刻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凯特琳身上浓郁而独特的香水味，尤其是她趴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沾染到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信息素。而林依的感官远超常人，她一定能清晰地嗅到，这种独特的味道。
这和他不久之前，在自由军的护卫舰上，才刚刚向她认真解释过的“亲密关系的排他性”，完全背道而驰！
在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彼此是对方“唯一”的羁绊后，转眼之间，他身上就带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回来了……
李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无声质问的、清澈见底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虚和愧疚。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玷污了某种纯粹的东西。
“咳。”李豫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那个……林依，饿了吗？回去之后，我们先去吃……吃点东西？”
然而，林依只是用力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猛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只留给他一个写满了“我很生气”的后脑勺。连带着她周身那股低气压，都让李豫感觉周围的温度好像下降了几度。
就连蹲在林依肩膀上的李二，此刻也用它那机械喙发出了“啧啧”两声，电子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光芒，歪着头，用一种看星际级渣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豫。
李豫：“……”
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快要冒出冷汗了。这简直是双重审判。一边是心灵纯粹但直觉敏锐的林依，一边是唯恐天下不乱、嘴贱话痨的鹦鹉。这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他默默地收回试图安抚的手，也转过头，假装认真地研究起对面车窗上不断滚动的、推销最新款义肢和兴奋剂的廉价广告。内心却是一片纷乱。
就在这时，地铁车厢内响起了冰冷的电子报站声：
“广厦集团总部大厦，到了。”
列车缓缓减速，平稳停靠。
李豫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走吧。”他对依旧背对着他的林依，和依旧用鄙夷眼神看着他的李二说道。
林依沉默地站起身，还是没有看他，率先走下了车。李二扑棱着翅膀，落在李豫空着的肩膀上，近距离继续执行它的“眼神谴责”任务。
怀着无比忐忑、仿佛上刑场般的心情，李豫跟在林依身后，踏出了车厢，走进了广厦大厦那熟悉而压抑的b层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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