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起立!敬礼!”
平安镇,“八路军太行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的大礼堂内,新任教导营营长赵志国,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口令。 台下,五百名身穿崭新灰色军装、脸上稚气未脱但眼神却异常坚毅的年轻学员,“唰”的一声,全体起立!他们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如同一片片蓄势待发的白杨林。
这是军政大学,继第一批“速成干部”之后,迎来的第二批、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批毕业典礼。 与第一批多为“回炉再造”的老兵油子不同,这一批五百名学员,百分之九十,都是在根据地“大生产”、“大扫盲”运动中涌现出来的、有文化、有觉悟的青年学生和农民子弟。 他们,是这片红色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子弟干部”。
高台上,林啸天、刘政委、王虎、陈庚……独立第一旅所有的高级指挥官,全员到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同老农看待丰收庄稼般的、难以掩饰的喜悦和自豪。
“同志们!同学们!” 刘政委走上台前,他那张儒雅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 “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根据地未来十年的样子!”
“半年前,我们在这里,成立了这所学校。那时候,我们缺老师,缺课本,甚至连一张完整的桌椅都凑不齐!我们的战士,百分之九十,都是睁眼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我们的干部,打仗,一个个都是好样的!但一让他们看地图,一让他们做政治工作,就都变成了‘睁眼瞎’!”
“可是今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礼堂内回荡! “看看你们!五百个!五百个能识字、会算术、懂战术、明事理的,新时代的革命火种!” “你们,就是我们独立第一旅,我们太行山根据地,最宝贵的财富!是我们打赢这场仗,建立新中国的,最大底气!”
“哗——!!!!!”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礼堂! 学员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被时代选中、即将奔赴战场的,神圣使命感!
掌声平息后,林啸天缓缓地走到了台前。 他没有像刘政委那样慷慨激昂,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缓缓地,从台下第一排,扫视到最后一排。 那股冰冷而又炙热的压力,让所有学员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半拍。
“都以为,自己毕业了,是吗?”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都以为,拿到了这张纸(毕业证),自己就是干部了,是吗?” “都以为,自己学了几天‘步炮协同’,看了几本‘战术研究’,就可以上战场,指点江山了,是吗?”
“我告诉你们!” “——错!!” 他的咆哮,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你们手里拿的,不是毕业证!那是一张废纸!是一张,随时可能给你们自己,和你们手下的兵,带来死亡的,催命符!”
“你们真正的毕业证,不在我这里!不在政委那里!” “在战场上!” “在鬼子的刺刀上!” “在你们能不能把你们手下的兵,都活着,带回来的那份,责任里!”
“你们当中,有的人,会去当排长!” “我问你!当你的排,被鬼子一个中队的兵力,三面合围的时候!你,是带着弟兄们,跪地投降,还是用你在这里学到的本事,给老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你们当中,有的人,会去当指导员!” “我问你!当你的部队,弹尽粮绝,冻饿交加,军心涣散的时候!你,是跟着一起哭爹喊娘,还是能站出来,像个爷们一样,告诉他们,我们为何而战!我们,为何而死!”
“你们当中,有的人,会去地方,当区长,当镇长!” “我问你!当鬼子来扫荡,汉奸来反扑的时候!你,是吓得第一个钻地道,还是能组织起我们的民兵,用我们教给你的‘人民战争’,把敌人,活活地,淹死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
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让台下那五百名热血沸F腾的年轻干部,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们的脸上,褪去了毕业的喜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
“我告诉你们!”林啸天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你们走出这个大门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学生了!” “你们,是我们独立第一旅,撒出去的,五百颗钉子!” “是扎在敌人心脏上的钉子!” “是扎在我们根据地根基上的钉子!” “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成为一个支点!去撑起,我们这片,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新天下!”
“现在!”他猛地一挥手,“开始,分配!”
“赵志国!” “到!” “宣读,任命!”
“是!” 赵志国走上前,打开了那本厚厚的、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花名册。
“第一团(尖刀团)!补充排级干部三十人!连级干部十人!” “学员,张铁柱!原利剑营一连老兵!战术考核优秀!文化考核……及格!” “现任命你为!一团一营一连,副连长!” “你他娘的,别给老子再把地图拿倒了!” “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第一个冲出队列,他那张黝(ya)黑的脸上,涨得通红,敬上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第二团(盾牌团)!补充排级干部四十人!连级干部十五人!” “学员,陈家兴!原二团三连战士!‘地道战’战术研究,全优!” “现任命你为!二团工兵营,副营长!” “陈庚团长说了!你要是敢在开春之前,不能把咱们的‘地下长城’,再往前修二十里!他就扒了你的皮!”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团(攻心团)!” “学员,周文!” “到!”那个曾经的学生兵,如今的“宣传科科长”,猛地站了出来! “你不是学员。”林啸天突然开口。 “啊?”周文愣住了。 “我决定,”林啸天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狡猾”的笑意,“你,和你的文宣队,全体,并入孙德胜的三团!我给你们一个新任务,也给你们一个,新的编制——” “——‘对敌心理战大队’!” “我不要你再给我们的弟兄演戏了!我要你,去给鬼子,去给伪军,演戏!去给他们,唱堂会!” “孙德胜负责‘拉’,你,就负责‘唱’!我要你们两个,把咱们的‘统战’工作,给我玩出花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周文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第四旅(常玉坤部)!补充基层连、排、班干部,共计一百五十人!” “……常玉坤旅长说了!这帮新去的干部,就是他手里的‘政委’!谁要是镇不住他手下那帮老兵油子,他就把谁,扔回来,回炉重造!” “是!”一百五十名学员,齐声怒吼,气势如虹!
“……‘国际和平医院’!补充战地医疗队队长,二十人!” “学员,春燕!” “到!”那个曾经在霍乱中,拯救了马家庄的、瘦弱的农村姑娘,此刻,已经成长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医疗指挥官! “现任命你为!‘战时防疫总队’,总队长!秦院长说了,从今天起,我们根据地四十万军民的健康,就交到你,和你手下这批‘娘子军’的手里了!” “是!誓死,保卫人民健康!”春燕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
“……兵工厂!补充技术员三十人!” “……地方政府!补充区、镇级干部五十人!” “……”
一个个的名字,被高声念出。 一个个的任命,被庄严下达。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每一个岗位,都是这场战争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
五百名学员,如同一股股新鲜而又滚烫的血液,被迅速地,注入到了根据地那庞大的、正在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之上! 他们,或许还很稚嫩。 他们,或许还会犯错。 但是,他们,带来了文化!带来了思想!带来了,经过系统学习的,科学的战术和理念!
他们在充实着这支军队的各级领导岗位! 他们,在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将这支军队的组织建设,推向了一个前所未m有的,崭新的高度!
“最后!” 当最后一个任命宣布完毕时,李剑,缓缓地,走上了高台。 他那张冰山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出现,却让整个礼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情报总局,直属行动队,补充队员,三十人。” 他没有拿名单,只是用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地,扫过了台下,那三十个早已被他内定,并经过了最残酷的“地狱式”训练的,年轻面孔。 “你们。” “没有任命书。” “没有军衔。” “甚至,没有名字。”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三十枚黑色的、没有标记的匕首。 “——去太原。去石家庄。去北平。” “去所有,需要你们去的地方。” “去当,一把插在敌人心脏上,永不卷刃的……” “——尖刀。”
“是!” 三十个同样冰冷的声音,齐声应道。 他们缓缓走出队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走上高台,从李剑的手中,接过了那把,代表着他们“新生”,也代表着“死亡”的匕首。
林啸天看着眼前这一切。 看着那些奔赴后勤、奔赴工厂、奔赴乡镇、甚至,奔赴黑暗的年轻干部们。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同志们!” 他猛地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指挥刀! “我们的干部,已经成长起来了!” “我们的组织,已经坚不可摧了!” “我们这把‘利剑’,已经,磨砺到了,最锋利的时刻!”
“接下来!” 他的刀,直指苍穹! “——就是,见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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