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太阳升起时,刘家堡的外墙已多处出现坍塌预兆。东墙的缺口扩大到两丈,墙面的夯土被炮火震得酥软,用手一捏就碎;西墙的缺口虽被临时用沙袋填补,却随时可能被下一波炮击轰开;南墙的垛口全塌了,露出光秃秃的墙脊,士兵们只能趴在墙顶,借着残留的沙袋隐蔽。
守军的伤亡已超过百人,校场临时改成的伤棚里,挤满了受伤的士兵和百姓。老周带着几个懂医术的老人,跪在地上给伤员处理伤口,草药早已用完,只能用煮沸的盐水清洗伤口,再用干净的粗布包扎。有个士兵的腿被弹片划伤,骨头都露了出来,老周咬着牙给他截肢,士兵疼得昏死过去,却没喊一声,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堡主……我还能上城头吗?”
堡内的百姓们也到了极限。妇女们熬药熬得眼睛通红,手里的勺子都快握不住了;孩子们帮着搬运伤员,小小的肩膀被担架压得微微弯曲,却依旧迈着坚定的步子;老人则坐在街头,给过往的士兵递水、递干粮,有的老人还拿着磨得发亮的菜刀,说要是鞑子冲进来,就和他们拼了。
刘江刚从西墙补完缺口回来,身上的甲胄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他的手臂在昨夜搬运砖石时被划伤,伤口还没愈合,又在刚才的炮击中被飞溅的碎石擦破,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却顾不上包扎。刚走到东墙,就看到赵忠拄着拐杖,正指挥士兵们用粗木支撑即将坍塌的墙面,他的脸色苍白,显然是旧伤复发,却依旧不肯下城头。
“赵叔,你下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刘江走过去,想扶他。
赵忠却摆了摆手,咳嗽两声说:“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东墙是咱们的命门,绝不能塌。”他指着缺口处,“你看,鞑子的炮口又对准这里了,下一波炮击怕是要来了。”
刘江抬头望去,果然,清军营地的十门红衣大炮又开始装填弹药,炮口冰冷地对着东墙缺口。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城头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鞑子的炮击要来了!都躲进掩体!等炮击停了,咱们继续补墙!”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可刚躲进掩体,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一枚铁球提前袭来,正好砸在缺口旁的墙面,夯土瞬间坍塌,碎石朝着刘江的方向坠落。
“堡主小心!”张奎大喊着扑过来,想把刘江推开,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块拳头大的碎石擦着刘江的额头飞过,划伤了他的眉骨,鲜血瞬间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眼睛。
“堡主!”士兵们惊呼着围过来,眼里满是担忧。
刘江抹了把脸上的血,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却笑了笑:“没事,小伤。鞑子想砸倒我,没那么容易!”他拿起身边的一块砖石,走到缺口处,开始往坍塌的地方填补,“都愣着干什么?继续补墙!只要墙还在,咱们就还有希望!”
士兵们看着他额头上的鲜血,看着他不顾伤口依旧搬运砖石的身影,心里的绝望瞬间被一股热血冲散。张奎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砖石跟着补墙;李诚带着预备队也冲了上来,有的扛粗木,有的填沙袋;连之前受伤的轻伤员,也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过来帮忙。
“堡主都亲自上了,咱们不能怂!”
“对!跟鞑子拼了!就算死,也要死在城头上!”
城头的呐喊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亮、更坚定。刘江看着身边的士兵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的弟兄们,这就是刘家堡的百姓,哪怕身处绝境,哪怕伤亡惨重,却依旧不肯放弃,依旧愿意用血肉之躯守护家园。
就在此时,箭塔方向传来了炮声——是王顺和剩下的工匠们,把那两门仿制的弗朗机炮修好了,正朝着清军的步兵射击。虽然威力有限,却像一道信号,告诉所有人:他们还在反抗,还没认输。
清军的炮击还在继续,砖石依旧飞溅,可城头的人们却没了之前的恐慌。他们跟着刘江,一边躲炮击,一边补墙,动作熟练而坚定。有个妇女提着水桶跑上城头,给士兵们送水,正好遇到炮击,她立刻蹲在掩体后,等炮击停了,又笑着把水递过去:“弟兄们,喝点水,有力气才能打鞑子!”
远处的清军营地中,博洛看着城头忙碌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他没想到,连续四天的炮击,竟没能彻底击垮这座土堡的守军,反而让他们越打越顽强。“这群乡勇,倒有几分骨气。”博洛低声自语,却并未改变主意,抬手示意炮队:“继续炮击!我就不信,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夕阳西下时,清军的炮击终于停了。城头的人们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汗和尘土,却没人抱怨。刘江靠在墙上,望着眼前千疮百孔却依旧挺立的城墙,心里清楚:绝望还在蔓延,伤亡还在增加,可只要这股劲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坚守,刘家堡就不会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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