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堡的吊桥刚放下一半,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就从雪原尽头奔来——是三天前派出去探查的猎户老秦和小栓。两人身上的棉袄破了好几个洞,棉絮被寒风卷得乱飞,老秦的腿上还缠着染血的布条,是被野狗咬伤的,小栓手里的猎弓断了弦,背上的干粮袋瘪得贴在身上,显然一路没少遭罪。
“堡主!我们回来了!”老秦刚冲过吊桥,就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迎上来的周虎一把扶住。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麻纸,“这是沿途看到的情况,都记在上面了……外面的世道,彻底乱了!”
刘江接过麻纸,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冰碴,跟着走进议事厅。陈武、王铁山等人早已等候在此,厅内的烛火摇曳,映着众人急切的脸。老秦喝了碗热粥,缓过劲来,一开口就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我们往北走了四十里,到了之前的清源县,城墙上插着鞑子的白旗,城门守着鞑子的兵,进城要交‘投名状’——要么交出家里的铁器,要么跟着鞑子去征粮,不然就不让进。”
“城里怎么样?”刘江追问。
“惨!”小栓接过话头,声音还带着后怕,“街上没几个人,店铺全关着,墙角堆着饿死的人,鞑子的兵在街边征税,连老百姓藏在炕洞里的粗粮都搜走了。我们还看到鞑子在城门口砍人,说是有百姓不肯交粮,一刀下去……”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老秦接着说:“不止清源县,我们绕到东边的永平府地界,听说整个永平府都被鞑子占了,鞑子派了官,逼着百姓剃发,不从的就杀。南边的消息更糟,听逃出来的流民说,南明的弘光朝廷在南京城里争来斗去,有的官忙着抢地盘,有的忙着捞钱,根本没人管北边的百姓死活,别说派兵来救,连个像样的文书都没传出来过。”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厅内,众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之前还有人偷偷盼着南明能派援军,此刻这点侥幸彻底被打碎——外部的世界早已崩塌,北方沦陷,南方党争,刘家堡根本没可能等来外援。
“那多隆呢?他为什么撤兵?”陈武最关心这个,他始终担心多隆会卷土重来。
老秦叹了口气:“我们在清源县外,碰到了鞑子的游骑,偷偷跟着听了几句。多隆撤兵不是打不过咱们,是他接到了后方的调令,要去和通州的鞑子主力汇合,好像是要往南打,攻打南明的防线。他临走前还放话,说等打完南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踏平咱们刘家堡。”
这话让厅内的气氛更凝重了——多隆的撤退不是战败,而是战略调动,清军的主力还在,甚至可能在南征后集结更多兵力北返,刘家堡面临的威胁不仅没降,反而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周边的村落呢?有没有活人?能不能找到粮食和草药?”老周急忙问,物资匮乏的困境还压在所有人心头。
老秦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无奈:“我们绕了周边百里,除了清源县里的鞑子和逃荒的流民,其他村落全空了。有的村子被鞑子烧了,房梁还冒着黑烟;有的村子里没人,井里填着尸体,根本没法靠近。别说粮食和草药,连口干净的水都难找,就咱们刘家堡,像是这片废土上唯一还亮着的灯了。”
“唯一的灯……”刘江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走到窗边,望着堡外漆黑的雪原。夜色渐浓,远处的地平线一片死寂,没有半点灯火,只有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着窗棂。他想起老秦说的清源县惨状,想起南明的党争,想起多隆的放话——外部世界早已是人间炼狱,刘家堡不仅是幸存者的避难所,更是这片崩塌土地上,唯一还在抵抗的“火种”。
“都听到了,”刘江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没人会来救我们,周边也没有资源,多隆还会回来。但咱们不用怕——怕也没用。”他指着议事厅外,“外面的世界塌了,可咱们的堡还在,人还在。只要咱们守住这盏灯,守住手里的刀,守住造炮的心思,就算是废土,也能拼出一条活路。”
老秦和小栓对视一眼,眼里的疲惫渐渐被坚定取代;陈武握紧了腰间的刀,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更难,却没了之前的迷茫;王铁山摸了摸怀里刚画好的炮架草图,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再难,也要琢磨出铸炮的法子。
烛火依旧摇曳,议事厅内的气氛从沉重变成了一种沉默的坚韧。外部世界已然崩塌,但刘家堡的抵抗,才刚刚进入最艰难也最坚定的阶段——他们是废土上唯一的灯火,哪怕风再大,雪再猛,这盏灯,也绝不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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