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她指了指被小张刚才差点打翻的那锅卤肉，又指了指周围那些被吓得不敢上前的工人们。
声音清清淡淡地说：“高大妈，你看，因为你们刚才那么一闹，我们这生意都做不成了。”
“大家心里都犯嘀咕，不敢买了。这造成的损失，怎么办？”
高大妈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
李洋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戏，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弧度。
他知道，小嫂子这是要杀鸡儆猴，把面子彻底找回来。
“那……那你想怎么样？”高大妈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想怎么样。”林晚走到餐车前，亲自盛了一碗饭。
浇上满满的卤汁和肉丁，又配上一份酸甜萝卜丁，双手递到高大妈面前。
笑吟吟地说，“我们‘红星快餐’开业酬宾，本来就图个好口碑。”
“今天这事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不过，为了消除大家心里的疑虑，还得请高大妈帮个忙。”
“您是咱们这片儿的治安负责人，您说的话，大家肯定信。”
“您就当着大家的面，尝尝我们这饭菜，要是觉得味道好，又干净卫生，就帮我们吆喝两句。怎么样？”
这简直就是把高大妈架在火上烤。
她吃，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错了，给林晚站台。
不吃，就是心虚，坐实了自己是故意找茬。
高大妈看着那碗香气扑鼻的卤肉饭，再看看李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周围上百双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知道，今天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她颤抖着手接过那碗饭，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扒了一口。
肉香、米香、酱香瞬间在嘴里化开，那滋味……还真他娘的好吃！
她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扒了第二口。
“怎么样啊高大妈？好吃吗？”赖春生在一旁故意大声问。
高大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里拿着筷子，是放下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那该死的卤肉饭香气还在不断地诱惑着她，让她口水加速分泌。
最后，她几乎是赌气般地又扒拉了两口，才猛地放下碗。
对着人群，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含糊道：“……好吃，挺干净的，大家……放心买吧。”
说完，她把碗往旁边一塞，带着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随后，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引爆，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跑啥呀高大妈，碗还没刷呢！”
“就是啊，吃人嘴短，吆喝声也太小了点吧！”
刚才的紧张和担忧，全都化作了对高大妈狼狈模样的嘲笑和对“红星快餐”的善意。
“老板娘，给我来一碗！加蛋的！刚才吓我一跳，得多吃个蛋压压惊！”
“给我来三份！带走！让那帮红袖章看看，咱们工人就爱吃这个！”
“排好队排好队！”
队伍重新排了起来，比刚才还要长。
经此一役，“红星快餐”不仅没被打倒，反而名声更响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家有背景、有靠山、味道还好吃的正经铺子。
林晚和几个婶子又开始忙碌起来，脸上的笑容比之前灿烂了许多。
李洋没走，就靠在他的自行车旁，自己掏钱买了一碗加蛋的，蹲在路边吃得呼呼作响。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指挥若定的林晚，心里暗自佩服。
这小嫂子，脑子转得快，手段也硬。
不惹事，但事来了也绝不怕事。
既懂得用官方身份压人，又懂得借力打力，让对手当众给她做宣传。
这一手，玩得漂亮。
老顾还真是捡到宝了。
忙到下午快一点，带来的几大桶米饭和两大锅卤肉全部卖光，连小菜都一碟不剩。
赖春生和几个婶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脸上的兴奋劲儿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回到加工坊，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钱秀英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铁皮钱盒上。
“晚妹子……咱们……咱们今天卖了多少钱？”赖春生凑过来满是期待地问道。
林晚也累得不轻，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打开钱盒，里面全是毛票、块票，还有一些硬币。
她和钱秀英两个人，坐在桌边，数了足足三遍。
最后，林晚站起身，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
“咱们今天中午一共卖了二百五十一块五毛！”
“轰”的一声，整个作坊的人，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
这个数字像是有魔力，让作坊里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刘师傅手里还拿着锅铲，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他做了一辈子饭，从没想过，这锅碗瓢盆叮当响的活计，一天能挣出这么多钱来。
孙大姐和钱秀英几个婶子，更是互相看着，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她们以前在家里，别说挣钱了，能从丈夫手里要到几块钱家用都得看脸色。
现在，她们一天就创造了这么大一笔财富。
“我的亲娘哎……”赖春生最先反应过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是真的！不是做梦！”
这一下，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发了！咱们发了！”王平和几个小学徒激动得又蹦又跳。
小小的院子里，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亢奋所淹没。
李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群人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地激荡。
他知道这笔钱对这些常年在底层挣扎的人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钱，是尊严，是希望，是能挺直腰杆做人的底气。
林晚等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家静一静。”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很清晰。
“今天咱们是开门红，值得高兴。但是，高兴完了，咱们得开个会，总结一下今天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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