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的笑容让房间温度骤降。
阿辉没有退缩，反而走到窗边，随手拉上窗帘。
“小红姐不必这么警惕。”他转过身，从口袋掏出烟盒，“我要真想动你，你弟弟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谢飞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小红的目光从阿辉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谢飞身上。
“你把他带来的？”
谢飞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
“别怪你弟。”阿辉点燃烟，“龙五的人已经盯上他了，他再不找帮手，下场你比我清楚。”
小红沉默了。
她重新坐回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
“你想要什么？”她直视阿辉，“别告诉我你是来做慈善的。”
阿辉笑了。
这笑容带着欣赏。
“果然够直接。”他弹了弹烟灰，“我要龙五吃个闷亏。”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街道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小红盯着阿辉看了足足十秒。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阿辉说，“你拿U盘跟龙五谈判，我做中间人。你活着，他吃亏。我不需要别的。”
谢飞听得心惊肉跳。
这两个人说话都不兜圈子，每句话都像刀子。
“我凭什么信你？”小红问。
阿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
两人视线平齐。
“你没得选。”他缓缓说，“龙五要么今晚派人堵你家门，要么明天让你在工厂失踪。你手里那个U盘，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小红的手指停住了。
她盯着阿辉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伪善。
只有利益计算后的坦诚。
“U盘里到底是什么？”阿辉突然问。
谢飞心里一紧。
小红却笑了。
“你猜。”
阿辉站起身，走回窗边。
“不管是什么，能让龙五这么着急，肯定够他喝一壶。”他吐出烟雾，“所以我给你个建议——别想着拿U盘跟他换钱。”
“为什么？”
“因为你换不到。”阿辉转过头，“龙五这种人，给你钱只是缓兵之计。等你放松警惕，他照样会灭口。”
小红的脸色变了变。
谢飞看得出来，她其实真动过这个念头。
“那你说怎么办？”她问。
阿辉笑了。
“把U盘当人质。”他说，“告诉龙五，东西在第三方手里。你活着，东西就安全。你死了，东西就曝光。”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谢飞脊背发凉。
小红沉吟了片刻。
“所谓第三方……就是你？”
“聪明。”阿辉点点头，“我会把U盘内容复制一份，存在保险柜里。原件还给你，你拿去跟龙五交涉。”
“他凭什么信？”
“因为我会当着他的面，把复制件放进保险柜。”阿辉说，“我在东莞认识几个律师，可以做公证。龙五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样最稳妥。”
谢飞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能感觉到，阿辉这套方案听起来很严密。
小红却没有立刻答应。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
楼下的巷子里，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
“我答应你。”她突然说，“但有个条件。”
阿辉挑眉：“说。”
“U盘复制件，我要一份。”小红转过身，“你拿一份，我拿一份。互相制衡。”
阿辉愣了一秒，然后大笑起来。
“行！”他竖起大拇指，“小红姐果然不简单。”
谢飞松了口气。
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至少姐姐看起来接受了这个方案。
“那什么时候见龙五？”小红问。
“三天后。”阿辉说，“我需要时间安排场地，还要找几个见证人。这种事不能草率，必须把龙五架在明面上。”
小红点点头。
阿辉走到门口，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了，这三天你们哪儿也别去。”他说，“我会安排人在楼下盯着，龙五的人要是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他推门离开。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渐渐远去。
房间里只剩下姐弟俩。
谢飞看着小红，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小红坐回床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姐……你真信他？”
小红抬起头，眼神复杂。
“不信又能怎么办？”她苦笑，“你以为我有别的选择吗？”
谢飞咬了咬嘴唇。
他走到姐姐身边坐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这张脸他从小看到大，但此刻却觉得陌生。
“姐，U盘里到底是什么？”他轻声问。
小红沉默了很久。
久到谢飞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是龙五的账本。”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他这些年做的脏事，收的黑钱，全在里面。”
谢飞倒吸一口气。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小红笑了，笑容里全是嘲讽。
“我在夜总会干了三年。”她说，“三年里，龙五对我很信任。他以为我只是个花瓶，其实我一直在搜集证据。”
谢飞震惊了。
他从来不知道姐姐还有这一面。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
小红转过头，眼睛红了。
“因为恨。”她一字一顿，“他让我做过的那些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谢飞不敢再问了。
他能感受到姐姐话里压抑的痛苦。
两人沉默地坐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突然，小红站起身，走到床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一共三千块。”她把钱塞进谢飞手里，“你明天去车站，买票回家。”
谢飞愣住了。
“姐，你……”
“听我的。”小红的语气不容拒绝，“我跟龙五的事，你不用管。你回家好好读书，别再南下了。”
谢飞握着钱，手指发抖。
“我不走。”他说。
“谢飞！”小红提高了音量，“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只会拖累我！”
这话说得很重。
谢飞被刺痛了。
他站起身，死死盯着姐姐。
“我不走！”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哽咽，“你一个人怎么办？万一阿辉也靠不住呢？”
小红的眼泪掉下来了。
她转过身，不想让弟弟看见。
“傻瓜……”她哑着嗓子说，“你留下来也保护不了我。”
谢飞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姐姐。
这个动作让小红身体僵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
“姐，我知道我没用。”谢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我不能丢下你。”
小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伸手握住弟弟的手。
“好……”她轻声说，“那就一起赌这一把。”
夜色彻底降临了。
出租屋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姐弟俩坐在床边，谁也没有说话。
谢飞突然想起一件事。
“姐，阿辉说的那个保险柜……真的靠谱吗？”
小红想了想。
“不知道。”她说，“但至少比单独跟龙五谈要安全。”
“那万一阿辉拿了U盘，反手卖给龙五呢？”
这个问题让小红沉默了。
她确实想过这种可能性。
“所以我要了一份复制件。”她说，“他有一份，我有一份，互相威慑。这样至少能保证他不会轻易背叛。”
谢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每个人都在算计，每句话都藏着陷阱。
“姐，你以前也是这样活的吗？”他突然问。
小红苦笑。
“不然呢？”她说，“你以为夜总会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每个都比狐狸还精。”
谢飞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他第一次意识到，姐姐这三年吃了多少苦。
“对不起……”他低声说。
“对不起什么？”
“我来晚了。”谢飞咬着牙，“早知道你过得这么辛苦，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小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怪你。”她轻声说，“是我自己选的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谢飞警觉地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子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其中一个正是白天见过的墨镜男老张。
谢飞心跳加速。
“姐……龙五的人来了。”
小红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
那两个男人没有上楼，只是站在车旁，点燃了烟。
很明显，他们在监视。
“阿辉说的对。”小红冷静地说，“龙五已经开始盯我们了。”
谢飞紧张得手心出汗。
“他们会不会冲上来？”
“不会。”小红摇头，“至少今晚不会。龙五还在等消息，他不确定U盘在不在我手里。”
谢飞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楼下又来了一辆车。
这次下来的是阿辉。
他径直走向那两个男人，三人交谈了几句。
老张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那两个男人上车离开了。
阿辉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也开车走了。
谢飞愣住了。
“他……他真的把龙五的人赶走了？”
小红眯起眼睛。
“看来阿辉在东莞还真有点分量。”她说，“至少龙五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谢飞心里踏实了一些。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
真正的较量，还在三天后。
小红关上窗帘，转身走回房间中央。
“这三天，我们哪儿都不去。”她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谢飞点点头。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生活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来东莞找姐姐，却被卷进了一场生死博弈。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旁边传来姐姐均匀的呼吸声。
谢飞侧过头，看见小红已经睡着了。
她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很苍白。
眼角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痕。
谢飞轻轻帮她拉了拉被子。
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有漫长的等待。
三天后，一切都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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