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眼前的“顾南城”明明有着熟悉的轮廓，可那眼神、那语气，却陌生得令人心悸。他周身流转的金银双色混沌之力，与我体内的力量同源，却带着一种亘古、冰冷的气息。
“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光与暗的力量在体内本能地凝聚，蓄势待发。
老爷子已面无人色，他颤抖着手指着“顾南城”，嘴唇哆嗦着：“光暗之子……传说中在光与暗最初分裂时，那个被牺牲、被遗忘的初始意识……你，你竟然依附在光之血中苏醒……”
“顾南城”——不，是光暗之子——优雅地活动了一下脖颈，仿佛在适应这具新生的躯体，他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依附’？不，是回归。我本就是这力量最初的主人，是你们这些后代，将完整的世界撕裂，把我放逐到意识的夹缝。如今，托这对痴情男女的福，光与暗重新交汇，我才得以从沉眠中归来。”
他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挑剔：“妹妹，你做得不错。虽然过程稚嫩，但终究完成了基础的融合，为我铺平了道路。”
怒火瞬间冲散了些许惊惧。“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我低吼，一道融合了光暗之力的混沌能量箭一般射向他。
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手，那道能量便在他掌心湮灭，如同掐灭一点火星。“别急，妹妹。”他笑容不变，“这具躯壳很不错，承载过最纯粹的光，又经由我的力量重塑，是绝佳的容器。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裂缝，以及源源不断涌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真正的敌人已经降临。没有我的指引，你们这些残缺的继承者，连一刻钟都撑不住。”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狠狠一抽。那些从裂缝中涌出的存在，形态模糊不清，仿佛由纯粹的混乱能量构成，它们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哀鸣。它们不像暗影族，也不像光之城的任何已知生物，它们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吞噬”与“终结”的气息。
“那是什么？”老爷子骇然道，他试图调动皮影王城的防御阵法，却发现核心水晶的光芒在那些存在靠近时，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干扰。
“虚空吞噬者。”光暗之子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天气，“它们以世界壁垒为食，尤其喜欢像你们这样，刚刚经历剧烈变动、法则不稳的世界。当初光暗分裂，它们就曾试图入侵，是被我强行击退，并封印了两个世界的裂缝。如今我苏醒，封印自然松动，它们……闻着味道就来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现在，你还想把我赶出去吗，妹妹？没有我，你和你的光之城、影子魔域，连同所有你珍视的一切，都会成为它们的食粮。”
现实如同一座冰山，狠狠撞在我的胸口。姐姐的威胁刚刚解除，真正的灭顶之灾就已降临。而唯一的“盟友”，竟是一个占据了我爱人身躯的、不知是敌是友的古老存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但我看着窗外那些扭曲的阴影，看着老爷子苍白的脸，感受着体内虽然陌生却真实强大的混沌之力，一股倔强从心底升起。
我不能倒下。顾南城还在身体的某个角落，皮影王城需要我，两个世界的生灵需要我。
“你要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光暗之子。
“合作。”他言简意赅，“暂时地。我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需要你这具初步融合的‘容器’作为桥梁，也需要这座皮影王城作为据点。而你们，需要我的知识和力量来对抗吞噬者。”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金银双色的能量形成一个微缩的漩涡：“暂时休战，先解决外面的麻烦。至于这具身体的所有权，以及两个世界的未来……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
他的提议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但我们别无选择。外面的天空，裂缝正在缓慢扩大，吞噬者们如同蝗虫般开始俯冲，最先接触到的王城外围防护光罩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碰他的手，而是调动起全身的混沌之力，沉声道：“老爷子，启动最高防御！通知所有皮影师和暗影族民，准备迎战！”
我转向光暗之子，眼神锐利：“告诉我它们的弱点。”
光暗之子对我的回避不以为意，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迅速进入状态。“弱点？它们没有实体，常规攻击无效。它们惧怕的是……高度凝聚的‘秩序’或者‘混沌’，恰好，我们都具备。但你的运用方式，太粗糙了。”
他话音未落，身影一晃，已出现在窗外半空。只见他单手虚握，金银双色的混沌之力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巨大的、造型古朴的长枪。他随手一掷，长枪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穿透了数十只吞噬者。那些被击中的吞噬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将力量极致压缩，赋予其‘湮灭’的规则。你的力量不纯，但量足够，模仿着来。”
我咬紧牙关，学着他的样子，将体内澎湃的混沌之力强行压缩在掌心。光与暗的力量在极致压缩下剧烈冲突，几乎要失控爆炸，我努力维持着平衡，感觉精神如同被撕裂。终于，一颗不稳定地闪烁着金银双色电弧的能量球在我手中形成。
我将其奋力掷向另一群吞噬者。能量球在它们中间炸开，虽然没有光暗之子那般干净利落，但也成功湮灭了七八只，其余的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散。
“勉强及格。”光暗之子的评价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老爷子指挥着皮影师们，利用王城本身的阵法和水晶之力，构筑起一道道防线，虽然无法直接消灭吞噬者，但能有效地迟滞它们的行动。暗影族民们也自发组织起来，利用他们操控阴影的能力，束缚和干扰敌人。
我和光暗之子则成为了战场上的主要火力。他如同闲庭信步，每一次挥手，都有成片的吞噬者被清除，展现出的力量深不可测。而我，则在一次次模仿和尝试中，飞快地熟悉着这种全新的力量，压缩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威力也越来越大。
但吞噬者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天空的裂缝还在不断扩大，更多的、更强大的个体正在涌入。长时间高强度的输出，让我开始感到力竭，体内的力量循环开始滞涩。
“这样下去不行！”我喘着气，对靠近身边的光暗之子喊道，“必须关闭那个裂缝！”
“没错。”光暗之子凝视着裂缝，“但那需要接近裂缝核心，并在内部构建一个反向能量漩涡。外面这些，只是开胃小菜，裂缝内部……更危险。”
他看向我，眼神深邃：“敢吗？妹妹。”
“顾南城在里面吗？”我反问。
光暗之子顿了顿，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他的意识还在，只是沉睡了。如果你死在里面，或许他能提前醒来，接收这具身体。”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告诉我该怎么做。”
“跟我来。”他不再多言，周身气势暴涨，金银双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起来，他如同一支利箭，径直射向天空那道最大的裂缝。所过之处，吞噬者纷纷退避，不敢攫其锋芒。
我紧随其后，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越靠近裂缝，那股混乱、吞噬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空间扭曲得厉害，仿佛随时会碎裂。耳边充斥着各种无法理解的噪音，干扰着心神。裂缝深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
“就是这里！”光暗之子在裂缝入口处停下，“我负责开路和稳住通道，你进去，找到最核心的那个‘点’，将你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记住，是所有的力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直到裂缝闭合，或者……你被抽干。”
他深深地看着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看着他那张属于顾南城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但我没有犹豫：“开始吧。”
光暗之子不再多言，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无比的印记，金银双色的混沌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硬生生在混乱的裂缝入口处，撑开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快！”他喝道，额角有青筋绽出，显然维持通道极其吃力。
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混乱的战场，以及苦苦支撑的老爷子和众人，一咬牙，冲进了通道。
进入裂缝的瞬间，仿佛坠入了无尽的虚空。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光线，只有无处不在的吞噬感和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意识在嘶吼。它们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精神防线，试图将我同化、吞噬。
我紧守心神，凭借着体内混沌之力的感应，朝着能量波动最混乱、最核心的方向艰难前行。每前进一步，都感觉身上的压力重了千斤。力量在飞速消耗，用于抵御外界侵蚀和维持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核心——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终结气息的黑暗奇点。它就是所有吞噬者的源头，也是这个裂缝的能量中枢。
就是这里了！
我凝聚起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双手推向那个黑暗奇点。磅礴的混沌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奇点剧烈地颤动起来，吞噬的速度明显一滞。但紧接着，一股更强大的吸力传来，疯狂地抽取着我的力量，甚至开始拉扯我的生命本源！
剧痛席卷全身，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透明，力量在飞速流逝。
要失败了吗？顾南城……老爷子……大家……
不！我不能放弃！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一股温暖而熟悉的力量，突然从我心灵深处涌出，温柔却坚定地包裹住我即将溃散的意识。
是顾南城！是他的意识碎片！他在帮我！
“晚晚……坚持住……”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意念传来，带着无尽的眷恋和鼓励。
这股力量如同强心剂，让我精神一振。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外界，光暗之子也将更强大的力量注入了通道，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入口。
“就是现在！”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喝声。
我摒弃所有杂念，将顾南城带来的那点温暖，连同我自己最后的意志，以及体内残存的所有光暗之力，毫无保留地、彻底地引爆！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声在灵魂深处炸开。那个黑暗奇点猛地收缩，然后骤然膨胀，释放出无法直视的强光！强烈的能量风暴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我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被这风暴狠狠抛飞出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到裂缝在迅速弥合，外面的吞噬者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消融……
……
不知过了多久，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体内空荡荡的，原本澎湃的混沌之力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光之力在缓慢滋生。
“醒了！城主醒了！” 是小红点惊喜的声音，它扑棱着翅膀在我眼前飞舞。
老爷子疲惫却欣喜的脸庞出现在视野里：“晚晚，你感觉怎么样？”
“裂缝……吞噬者……”我声音沙哑地问。
“裂缝闭合了，吞噬者也全部消失了。我们……守住了。”老爷子握住我的手，老眼含泪，“你昏迷了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比上次短多了。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心猛地一紧：“顾南城呢？”
老爷子的笑容僵了一下，侧开身。
我看到顾南城就躺在我旁边另一张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胸膛微微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他……”我急切地问。
“他的身体机能基本稳定，光暗之血的力量似乎……平衡了。但是……”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的意识一直没有苏醒。光暗之子的意识也感应不到了。我们猜测，可能是在最后关闭裂缝时，两者都受到了重创，或者……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共同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眠。”
我挣扎着坐起身，轻轻握住顾南城的手。他的手温暖，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回来。他停留在一个无人能及的灰色地带。
我看着他那张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却又有一丝微弱的希望。至少，他还在。至少，我们还有时间。
我抬头，望向窗外。天空已经恢复了平静，阳光洒落在皮影王城的琉璃瓦上，反射着温暖的光泽。但我知道，两个世界融合后的稳定只是暂时的，潜在的危机远未解除。光暗之子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顾南城的意识能否归来，更是未知之数。
“老爷子，”我轻声说，目光却异常坚定，“帮我召集所有长老和暗影族的代表。”
老爷子一愣：“你要做什么？”
“光与暗分裂太久了，误解和隔阂也太深了。”我感受着体内微弱却新生的光之力，感受着与影子魔域那若有若无的全新联系，“是时候建立真正的秩序了。一个光与暗能够真正共存、不再需要牺牲和隐瞒的秩序。”
我低头，在顾南城冰凉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我会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南城。然后，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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