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后,正式的任命文件很快就下来了。
那是一份红头文件,标题是《关于林致远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省委组织部大印。当我从何处长手中接过这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文件时,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
【中共北岭省委组织部文件】
【北组干〔1996〕xxx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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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林致远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
青云县委:
经省委研究决定:
林致远同志任中共青云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
提名林致远同志为青云县人民政府县长候选人。
免去其北岭省人民政府办公厅综合三处处长职务。
【中共北岭省委组织部(公章)】
【一九九六年x月x日】
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几行字上——“县委副书记”、“县长候选人”。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调令,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状。从这一刻起,我的命运就与那个名叫“青云”的贫困县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回到办公室,我开始收拾个人物品。书籍、文件、笔记本,还有那个跟了我多年,边角已经磨得发白的公文包。同事们陆续过来道别,语气中带着真诚的祝福,也夹杂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人羡慕我年纪轻轻就主政一方,有人同情我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也有人暗中揣测我此行是福是祸。
“致远,去了下面可不像在省里,凡事多留个心眼。”
“林处,以后去青云调研,你可要接待我们啊!”
“保重身体,那边条件苦。”
我一一笑着回应,感谢他们的关心。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几天里,我已经体会得足够深刻。此刻,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晚上,我在家里,把任命书拿给清薇看。
她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很久,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然后,她抬起头,眼中有着晶莹的闪烁,但脸上却绽放出温暖的笑容:“真好。我的林县长。”
一句“林县长”,带着几分调侃,更多的却是骄傲和支持。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行李包,开始默默地帮我整理行李,嘴里念叨着:“听说那边冬天冷,厚衣服得多带几件……常用药也得备着,万一不舒服……我给你买了双新的厚底鞋,下乡走路舒服点……”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听着她琐碎的叮咛,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和愧疚包裹着。这一去,山高路远,聚少离多,家里的重担又要全部压在她柔弱的肩上了。
“清薇,辛苦你了。”我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她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我怀里,轻声说:“不辛苦。只要你平平安安,做出成绩,我再辛苦也值得。”
几天后,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我拒绝了办公厅派车相送的好意,拎着简单的行李,独自一人来到了长途汽车站。我选择坐长途汽车去青云,而不是让县里派车来接。我想用这种方式,更早一点,也更真实地触摸到我将要面对的土地和人民。
车站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烟草、汗水和汽油的味道。我买了一张去往青云县的车票,票面粗糙,印着模糊的字迹。坐在嘈杂的候车室里,周围是提着大包小包、面色黝黑的旅客,听着他们用浓重的乡音交谈,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广播里响起检票的通知。我深吸一口气,提起行李,汇入了涌动的人流。
汽车缓缓驶出车站,离开了这座我学习、工作、生活了多年的省城。高楼大厦逐渐后退,视野变得开阔,田野、山峦映入眼帘。
路,在车轮下延伸。我知道,前路注定不会平坦,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和荆棘。但握着那张薄薄的任命书,想着“我想做事”的初心,想着清薇温暖的笑容,想着青云县那些素未谋面却将命运托付于我的人们,我的心中充满了力量。
新的征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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