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星雾迷航·日志里的未尽之言
星种长到半尺高时，实验室的窗台上已经摆满了花盆。墨蓝的茎秆缠着腾格里带来的驼毛绳，金色的叶片总朝着太阳转，红色的嫩芽顶端竟结出了米粒大的花苞——石青用光谱仪测过，花苞里裹着星轨能量，像颗浓缩的小星辰。
“民国探险队的日志找到了。”沈砚抱着个泛黄的硬壳本走进来，封皮上烫着“西北星图考察队”几个字，边角磨损得厉害，“顾教授托人从档案馆调的，是队长的亲笔记录。”
众人围到长桌旁，文茜小心地翻开日志，纸页脆得像枯叶，字迹却很工整。开篇记着出发日期：民国二十六年秋，队员五人，目标“漠北星纹山”——正是腾格里老家附近的一片戈壁。
“十月初三，发现星纹岩脉。”沈砚念着其中一页，“岩脉里嵌着金属片，纹路与古籍中的‘望舒轨’吻合。入夜后，金属片发光，映出北方星空的异状，似有星槎航迹。”
“十月初七，抵达星纹山深处。”文茜接着读，指尖划过一行模糊的字，“遇星雾，能见度不足三尺。罗盘失灵，队员老陈说听见星雾里有人语，像……像孩童笑。”
腾格里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日志里的插图：“这山形，和我爷爷说的‘迷魂岭’一模一样！他说那里的雾会‘吃人’，进去的牧民从没出来过。”
石青把插图扫描进电脑，与卫星地图比对：“迷魂岭的经纬度，正好对应中转站星图在太阳系内的投影点。”她调出三维地形模型，山脉走势竟与星槎残骸上的星纹重合，“像是……有人按星轨造了座山。”
这时，红色星种的花苞突然绽开，露出颗半透明的小球，里面浮动着细碎的光点。望舒水晶飞过去，小球里的光点立刻组成段影像：灰蒙蒙的雾里，隐约能看见三艘星槎的轮廓，像被蛛网缠住的蝶，船身覆盖着厚厚的星纹结晶。
“是中转站的星槎！”杉菜凑近屏幕，“那些结晶看起来像冰，会不会冻住了？”
顾星辞的影像适时弹出，身后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星云数据分析：“那片星云的能量场很特殊，会让星槎表面形成‘星晶壳’，类似休眠舱的保护机制。但星雾里有空间乱流，普通星槎进去会被撕碎——”她顿了顿，调出另一份数据，“不过，我们的星槎有星种能量加持，星纹能与星晶壳共振，相当于有了‘通行证’。”
文茜想起日志里的“孩童笑”，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探险队说听见人语，会不会是……星槎里的意识？”
沈砚翻到日志最后几页，眉头渐渐皱起：“十月初十，找到星槎残骸。金属片上的星纹在发烫，老陈触碰后突然消失，只留下这块青铜片。”他指着日志里夹的一张拓片，正是顾星辞祖父发现的那块，“后面的字被水浸了，只剩‘星雾会复制……’几个字。”
“复制什么？”道明寺摩挲着腕上的星纹，“人？还是记忆？”
话音刚落，金色星种的叶片突然转向他，叶片上的纹路亮起，投射出段模糊的画面：民国探险队的队员们在星雾里行走，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影子的眼睛是纯蓝色的，像望舒水晶。
“是复制羁绊！”沈砚猛地抬头，星芒吊坠发出急促的蓝光，“望舒星的记载里提过，星雾能捕捉生物的羁绊能量，生成‘镜像体’。如果心志不坚，会被镜像体拖入星雾深处。”
西门突然举着相机跑过来，屏幕上是他刚拍的星种：“你们看！”墨蓝星种的叶片上，竟映出了腾格里老家的毡房，金色星种的叶片上是杉菜家的稻田，红色星种的叶片上……是文茜八岁时住的老房子。
“它们在复制我们的记忆碎片。”文茜摸着叶片，突然懂了，“探险队的镜像体，大概是他们最牵挂的人和事。老陈消失，或许是跟着镜像体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准备工作变得格外细致。顾星辞给星槎加装了“羁绊稳定器”——用星种芽的提取物做核心，能屏蔽镜像体的干扰。杉菜的野餐篮里除了食物，还多了个布包，装着每个人的“念想”：腾格里的驼毛绳、石青的旧电路板、沈砚祖父的笔记复印件，甚至还有道明寺随手画的向日葵。
“万一被星雾困住，看见这些就不会迷路了。”杉菜把布包塞进舱壁储物格，“我奶奶说，心里装着牵挂的人，雾再大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出发前夜，文茜坐在实验室的窗边，看着星种们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望舒水晶突然投射出“安”星的影像，守望者正和孩子们围着星种田，老人手里举着块新木牌，上面刻着：“星雾怕暖光，羁绊越热，光越亮。”
“暖光？”文茜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星纹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道明寺时的慌乱，想起和沈砚一起破译星图的夜晚，想起杉菜递来的桂花糕……那些瞬间像火星，在心里燃成了团火。
第二天清晨，星槎再次升空。这次的舷窗外，除了熟悉的地球，还多了个小小的光点——是顾星辞驾驶的空间站护航艇。“到了星云边缘叫我，我来清障。”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笑意，“记得拍点镜像体的照片，我还没见过呢。”
星槎驶入太阳系边缘时，周围的星光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片灰蒙蒙的雾，像被揉碎的云。文茜按了下稳定器，星槎的星纹亮起暖黄色的光，雾立刻退开三尺，露出前面隐约的星槎轮廓。
“是日志里说的星槎！”石青放大屏幕，三艘星槎并排悬浮着，星晶壳上的纹路与他们的星槎如出一辙，“看，中间那艘的舱门是开着的！”
星槎缓缓靠近时，文茜突然听见雾里传来声音——是孩童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她下意识摸向储物格的布包，指尖触到道明寺画的向日葵，心里那团火又旺了些。
“别回头。”道明寺握住她的手，他的星纹印记与她的贴在一起，暖光融成一片，“稳定器在工作，是镜像体在试探。”
这时，中间那艘星槎的舱门里，走出个穿民国军装的身影，面容与日志里的队长照片一模一样。“你们终于来了。”身影开口，声音带着静电的杂音，“我等了八十年，就等有人能带着羁绊穿过星雾。”
沈砚的星芒吊坠突然飞向那身影，蓝光炸开的瞬间，身影的轮廓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星纹结晶：“我是星雾复制的镜像体，队长的执念支撑我留到现在。”他指向星槎深处，“里面有先祖的星图库，还有……老陈的日志，他没消失，是跟着星槎的指引去了‘安’星，成了第一代守望者。”
文茜愣住了——守望者从没提过自己的来历。
镜像体笑了，像雾散时的光：“他说要等后来人，把‘安’星的故事带回去。你们看星晶壳上的结晶，其实是他刻的家书，每道纹路都是‘平安’。”
众人凑近看，星晶壳上的纹路果然像字，连起来是“妻，见字如面，吾在新家园，勿念”。
红色星种突然发出强光，照亮了星槎内部。角落里堆着个铁盒，打开一看，是本更旧的日志，封皮上写着“陈”。
“民国三十一年，抵达‘安’星。”文茜翻开日志，字迹带着颤抖，“守望者说我是第一个穿过星雾的地球人，命我守着星种田，等同胞来。今日见作物结果，蓝如水晶，甜似故乡的枣……”
日志最后一页，贴着片干枯的枣叶。
镜像体的轮廓越来越淡，像要融进星雾里：“星图库已激活，星槎能启动了。记住，星雾从来不是障碍，是……先祖们在替后来人筛选，看谁配得上跨越光年的羁绊。”
他消失前，最后望了眼地球的方向，像在看八十年前的故乡。
星槎的稳定器发出嗡鸣，三艘沉睡的星槎同时亮起，星晶壳剥落，露出崭新的船身。石青的扫描仪疯狂跳动：“能量全满！比我们的星槎先进至少百年！”
文茜看着那片渐渐散去的星雾，突然明白日志里“星雾会复制”的未尽之言——它复制的不是人，是羁绊里最珍贵的东西：牵挂，等待，和无论多远都要找到彼此的决心。
她翻开日记本，新的一页写下：“今天在星雾里，看见八十年前的等待。原来羁绊从来不会消失，只会变成光，照亮后来人的路。”
道明寺凑过来，在旁边画了艘新的星槎，旁边写着：“下次开这艘去‘安’星，能装下更大的火锅。”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顾星辞的声音，带着惊喜：“你们那边怎么回事？星云里冒出好大一片暖光！我在空间站都看见了，像……像有人在雾里点了堆篝火。”
文茜望向舷窗外，三艘新星槎的星纹正在发光，与他们的星槎连成一片，暖黄色的光穿透星雾，在漆黑的宇宙里，像条通往家的路。
【星轨记录更新：中转站星槎激活，星图库解锁。羁绊能量场已覆盖太阳系边缘，下一站坐标……待启。】金离瞳的声音里，藏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文茜知道，这些苏醒的星槎，会带着他们去更远的地方。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星种还在生长，只要心里那团火还旺着，再浓的雾，再远的路，都不过是下一段故事的开头。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望舒水晶，水晶的光映着日子里的枣叶，也映着长桌上众人的笑脸。窗外，三艘新星槎正缓缓跟上他们的航线，像一群终于找到同伴的雁。
旅程，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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